19．您在天上飞

我知道您一直在天空看着我。

我的第一个梦是在您离我百日的时候，我看见天上富丽堂皇，车水马龙，我知道您就在那中间，我试图寻到您的踪影，却被别人叫走。那古典而喧嚣的街市里，妈妈，您在做什么？我多么希望你正牵着我的手一起在人群和车辆中漫游。

少儿时代有多少的日子，您一直说，您的女儿是那么丑，丑得如猪八戒，那时我第一次知道猪八戒是什么，也第一次知道猪八戒是多么丑。为了让我不太丑，您带我去街市买漂亮而鲜艳的花布为我做裙子，可您为我做的长长的裙子足以穿5年也不会太小，您希望我可以年年有裙子穿。您一直说我的皮肤又白又细，非常适合浅淡的颜色，在那样贫穷的年代，您一直装扮我，希望我漂亮点，您牵着我的手无数次出现在您的同事、朋友、亲戚中间，我得到的都是赞扬，因为我的样子，因为我的乖巧，因为我优秀的学习成绩。每每我得到人们的赞扬，而您只说，是个小傻瓜，可我分明看着您的脸上自豪的表情。大了，我知道您口中的“猪八戒女儿”纯粹是您对我的昵称，原来在您的眼里我是最漂亮的，不变的是您在我的孩子已经长到我当时的年龄的时候，您一直还说我是个小傻瓜。妈妈，我多么渴望您永远地这样喊我“小傻瓜”。

妈妈，我第二次梦见您，是很多人都告诉我梦见您之后。您频频出现在弟弟们、表姐妹们的梦中，他们告诉我梦见了您，您知道我多么羡慕他们，我多么期待您也出现在我的梦中呢？我第二次梦见您，确切地说是第一次，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如往常无数次周末一样，我回到家，看到您的背影，您坐在茶几旁正在擀饺子皮，您在包水饺给我吃，而且一定是白菜肉馅的，因为我最喜欢吃这种馅的。冬天的时候您非常喜欢我给您买的那件深红色柔软的外衣，夏天的时候您一直喜欢穿那件浅色白底碎花的衬衣，这个梦境十分清晰，就如多少个日常的周末的情景一样。每个周末早晨的第一个电话都是妈妈打给我的，电话一响就知道是您让我回家吃水饺，我就这样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您的关爱，多少年如一日，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日子会中断。现在是父亲每个周末打电话给我，还是吃水饺，父亲从未像您那样亲昵地喊我“傻闺女”，可您的声音总是在周末的早晨回荡在我的耳边，盘旋在我的脑海中。水饺意味着周末我们全家大团聚，您坐在沙发上，眼里满是慈爱，餐桌上是满桌的菜，您看着我们吃，天知道这满桌的饭菜里包含着您多少辛苦，我们只管享受您的爱和您准备的菜。父亲将我的爱人称为“筷子手”，称小弟为“掘土机”，他们都很能吃菜，而爱人动作快，小弟夹菜多，可每当此时，您只管笑着看大家吃，尤其是看“筷子手”和“掘土机”吃菜，您倍感开心。

今天中午，我又梦见了您，我们都很开心。场景是在儿时我们家的小院里，我们俩正忙着种菜、种花，您当年那么年轻，那么快乐。我们一起把院里的那块地整理得平平整整，虽然是那么小的一块地，我们却种上了黄瓜、西红柿还有菊花、粉豆花、夹竹桃和葡萄。那个小院充满了勃勃生机和春色，小黄瓜总在雨后长得快，第二天还没有长到足够大就成为我和弟弟的腹中之物，您看见那初长的黄瓜没了之后总是用眼睛瞪我，那眼睛里分明是躲藏不了的爱。妈妈，在干活的时候我尤其会记起您常常握着我的小手的那双大手，是那么粗糙。我的孩子握着我的手，总是说“妈妈，您的手真软”，我常常注意保养它。人们常说，女人的手是自己的第二张脸，要好好爱惜。妈妈，您似乎从来不用护手霜，那时我们很贫困，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是您似乎从来想不到自己，您的心里装着工作，装着外祖母，装着祖母，装着父亲和我们。祖母由于腿疾在我们家躺在病床上15年，您一直在工作之余伺候她，为祖母洗尿布，为她做可口的饭菜，我们吃剩下的，您就没有什么好吃的了。您从来没有关注您的脸和手是否有保养，您的心里都是别人。“久病床前无孝子”，而您侍奉奶奶15个春秋，您创造了孝顺的奇迹，您用行动为我们做了榜样，而我却迟钝地让您在不该走的时候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奶奶在您的照顾下，在88岁时无疾而终，您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赞叹，而您早在40多岁就全部白发，我从来没有想过您受过多少苦，您从来没有让我们产生这样的思考，因为您一直是那么快乐，那么坚强，您一直是生活的强者。难道是因为您在您短暂的生命里极大地发挥了生命的作用才匆匆离开我们？您留给我的尽是坚强与吃苦耐劳的一面。

妈妈，此刻我多么渴望再听听您的声音，让我再抚摩您的手，让我触摸到您。无论我多么不能原谅自己的粗疏，自己的不孝，我都无法去让您重回我的身边，我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无回天之力”。妈妈，您继续到我梦中吧，好让我在梦里与您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