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欢愉

当这个字眼在班车上的阅读中突然跃入我的眼帘的时候，它失去了原有的暧昧的意思，居然种种酸涩涌上心头，更多地想到了妈妈那里，是妈妈给了我那么多欢乐、愉快、幸福的日子，是不是欢愉用以回忆妈妈曾给予我的幸福时光才更恰当，更幸福呢？

我无法消去昨天深夜因为长久的哭泣而浮肿的眼睛中蕴含的倦怠，那无法遏制的忧伤和想念，使我的眼泪接连不断地流了很久。黑夜中，我不想给孩子哭泣的印象，那样会使她产生无声的忧虑，或者害怕。

深夜中，是最脆弱的时间，白天想来，一个人在白天和黑夜居然判若两人。黑夜中，心完全为自己敞开，想念就是完全的想念，脆弱就是完全的脆弱，这样的时刻，想念永远无法再见到的人，尤其是世界上最疼爱自己的妈妈，徒增很多伤感。

再过12天是妈妈三年忌日，不是因为这个日子的到来而更想念她，是因为积攒的思念，积攒的对被疼爱的渴望便在这样的时刻爆发，想念而不能得到的缺憾如此强烈。

遍忆从小到大妈妈的给予，那些点点滴滴怎几个文字所能概述？妈妈在我睡眠中的呢喃和抚摸，妈妈为我买的各类淡色的衣裙，妈妈带我去逛店的喜悦，妈妈为我做的最喜欢的面疙瘩汤……

妈妈在我青春期间对我说得那些模模糊糊的话语，那是不能明示而分明担心的事情，妈妈那时的语气，看起来若无其事但是内心十分重视的关于青春期孩子容易变化的那些事情，使我听后既能知道妈妈的用心，又能不觉得尴尬。一个母亲对成长中的女儿的各种顾虑都以那样的方式告诉了我，在饭桌上，在依偎的时刻，在睡前，在一起散步的时候，我接受了妈妈婉转的对女孩的教育。

研究者们通过研究得出的结论是，家庭教育的高低会导致社会的分层，而且尤其是母亲的受教育程度的高低和长短与孩子将来的求学和事业有一定的对应性。而妈妈是小学老师，在未成年及成年后的很多年，我断断续续悟出了妈妈那些含蓄的话语及那些话语的指向与想达到的目标。虽然她只是20世纪60年代的师范毕业，可是她最朴素、最温柔的一面毫无保留地给予了我，也许目前仍然有很多没有感知到的，虽然她的受教育时间不是太长，程度也不是很高，她与我同在的日子所给予我的仍然可以让我对未来的生活有所启迪。

记得高中一次考试结果不好，妈妈说：不要紧，还有以后呢。如果是爸爸，也许就是很严厉的眼神了，爸爸无疑是冷峻的，而妈妈是温柔敦厚的，说那话的时候，妈妈似乎完全了解我的不安和焦虑，这样一句话我一直记得，使得今天我也能以同样的或者更睿智的方式对待我的女儿。

当严重的关节炎一再让妈妈疼痛得不能走路的时候，妈妈最早在周末为我送行的时候，都是比较艰难地送到院子的大门口，穿越那些阿姨的眼光，我觉得我和妈妈都很幸福。可惜那样的记忆只有那些，后来妈妈下楼很困难的时候，是伏在二楼客厅的窗口看着我的离去。我总是走得那么决然，希望妈妈尽快回到温暖的屋子里。每一次回妈妈的家都是那么难舍，妈妈在窗前送我的时候，她的背后是客厅通透的灯光，这样的情景几年来已经定格在我的记忆中，屡屡映现，屡屡让我热泪盈眶，不能自已。所有的思念，所有对母爱的渴望凝聚在那个瞬间了。

我很理性地希望把从母亲那里得到的东西用于我的生活中，善待我的父亲、弟弟以及我的孩子和小侄，可是仍不能倾我所力地去给他们更多的关爱。

孩子之于母亲永远是孩子，甚至是柔弱的，妈妈所给予的温情使我更温柔理性地对待我的孩子。我曾对我的朋友说：当和大灰狼争执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当气愤使我无法控制我的音量的时候，当伤心扭曲了我的表情后，当泪水盈满了眼眶的时候，转眼面对我的孩子，我仍然是微笑的，仍然是柔声细语的。这就是母亲的力量！

和妈妈一起的日子多么珍贵！这是在妈妈去世后我越来越强烈的感受！母爱是独一无二的，是被很多人赞叹的其他感情无法比拟的。当狂热地进入恋爱阶段的时候，我几乎忘记了妈妈的感受；当为工作和自己的家庭忙碌得无暇看望妈妈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妈妈期盼女儿的感受。

而在自己受委屈的时候、感情挫败的时候、遇到困难和挫折的时候，才记起妈妈永远是我最温暖的港湾，妈妈永远是我最好、最信赖的朋友。

只有失去才知道过去的那些拥有是多么美好，只有失去才知道得到的愿望多么强烈，此刻我多么想念妈妈！

那些属于过去的欢愉永远是记忆了，而我所能做的除了一遍遍不同程度的回忆外，就是要把妈妈所给予我的再给予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