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客栈。
走廊上的卿桑放轻脚步,在女子门口停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推门打扰。
“月姐姐,对不起。”
卿桑在心里默默念完,转而去了对面忘忧的房间,房间里还亮着灯,忘忧正在挑灯夜读,看起来困意全无,倒困得让辛夷和沉香都去睡觉了。
“忘忧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忘忧放下了书,像是在等卿桑。白天回来后,他们还没有单独说过话,但有些事情只适合私下聊。卿桑在忘忧对面坐了下来。
“卿桑公子想必有话说?”
“嗯。”
卿桑也不拐弯抹角,“琅嬛阁中,月姐姐不便透露之事,还请你莫要追问。月姐姐已经告知雪天明的线索,也答应会同往,就在北国极寒之地,我们不日就会启程,忘忧公子可愿同去?”
“自然。”
“多谢。”
“客气。”
君子协定,无需多言。
这晚将女子送回客栈,卿桑独自出了门,表情凝重。
月下长街,那个人影,一路走到花街,最后进了清风馆。
“卿桑公子回来啦?”
“嗯。”
卿桑上了楼。
……
房门砰地一声合上,只听门内对峙道:“我警告过你别靠近月姐姐!”
另一人软软一笑,服软道:“卿桑公子息怒,本公子别无他意,只是想为卿桑公子分忧。”便是卿桑。
“你放肆!”
“别生气啊!难道不是卿桑公子自以为得了皇位,就不认我这个兄长了吗?”
“你究竟有何目的?”
将离:“不过是想拖着残躯多活几年罢了!”
“你怎会知晓神女峰?”
“卿桑公子不是去过琅嬛阁吗?”
“是苏情?”
“聪明!本公子记得在南国时,你二人就时常传信,既然去拜访,怎么走得这么匆忙,没有叙叙旧?”
“少油嘴滑舌!我且问你,你为何几次三番接近月姐姐,戏弄于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日你故意装作失忆,轻薄月姐姐,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说的是我家娘子啊?”
将离故作姿态,挑衅道:“莫非你要横刀夺爱?”
卿桑拍桌而起,恼怒道:“无耻!”
“既然如此……”
将离拨弄着他那额前一缕头发,丝毫不影响他的雅兴,“弟弟,若来日相思引解,我……,把她让给你如何?到时候南嵇的江山归我?正好你在琅嬛阁也跟她说过,不得已投身灵雀阁,岂不是天衣无缝,两全其美?”
“大言不惭!”
听罢卿桑握紧拳头就要揍过去,却被将离一闪躲过,身形迅速可见卿桑武功不差,“卿桑公子自幼娇生惯养,我倒不知道你,何时习得的武艺?”
卿桑出击不成反被挑衅,顿时火冒三丈,“你别忘了,子桑一族也是你的母族,我现在帮你,也是看在母亲的份上!”
“母亲?弟弟可真孝顺,你自出生便被送出宫廷,养在子桑一族,十几年未得回宫,你还念着那位贵妃母亲呢?也是,她年年都去看你。不像我,被送到那烟障毒气密布的罗藏山,暗无天日,苟延残喘,到现在仍旧无人问津。如今连性命都快不保了,她还真是偏心!”
卿桑:“母亲她是有苦衷的!宫廷视双生为不详,而我自幼体弱,母亲不得已才选择了你。”
将离依旧笑着:“苦衷,不得已?卿桑公子可真是善解人意!不知他日卿桑公子巧言善变,我家娘子也会理解你的苦衷,和不得已?”
“……”
卿桑猛地推开桌子,“若你执迷不悟,蓄意破坏我与月姐姐的关系,一而再,再而三,我绝不能饶你!”
“哦?是吗?本公子这记性啊!真是怠慢了!卿桑公子恕罪!”将离的嘴上像是涂了蜂蜜,字字句句都是软语,吐出来的却是一把把利剑,“将来等卿桑公子荣登大宝,我这灵雀阁的傀儡少主自然臣服于你,届时还请皇帝陛下开恩。”
“哼!你舌灿莲花,我说不过你!你最好记住,只有月姐姐能救你。我与月姐姐已经说好,我与忘忧公子不日就会启程去北国,寻找雪天明。神女峰之事,若是罗藏山的长老们过问,你知道怎么回信!”
将离:“今日街上人人都在传,百鸟朝凰,天下大乱,就这一堆烂摊子,我怕是有三张嘴,也说不清了。你还没告诉我神女峰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以至于未来的皇帝陛下,金尊玉贵之躯,竟然甘愿屈居清风馆?”
“你不必知道。”
“不必知道,还是不能知道?”
“……”
卿桑掩饰着,转移话题,问道:“罗藏山规矩森严,兄长为何会来歧城?”
将离无奈道:“将死之人,还不让人家四处走走,看看热闹?”
“百鸟朝凰,是否与灵雀阁有关?”
卿桑知道白天街上,谣言传播甚广,定有人会坐不住,借机搅弄风云。见将离似乎在心虚,卿桑猜测道:“若要起天象,除非利用灵雀阁秘术,可灵雀阁秘术从不传外人!若不是你,那就是我们那位皇叔了?”
“你少诈我!”
“谎话连篇。”
将离笑了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难道卿桑公子不是吗?”
说起嘴上的功夫,二人不相上下。
这一吵差点忘了正事。
卿桑:“快要启程了,我要先适应一下!”
“当真要如此?”
“莫非你要反悔?”
“当然不会。”
只听将离黯然说道:“我已毒侵肺腑,随时可能死在路上,我可不要拖我家娘子后腿。不过我警告你,好好照顾我家娘子,少了一根头发,我可要让你赔的!对了,山路崎岖,转告我家娘子,一路珍重。来年三月,我与她在桃花下饮酒赏花,不见不散。”
“神女峰也好,江山社稷也罢,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都是白日做梦。”
“你怎知梦境不会成真?”
“你最好少去蛊惑月姐姐。”
“情意相投,怎么能算蛊惑呢?”
清风馆里,笙竹同音,曲调婉转,卿桑跟着吟唱起来,渐渐忘我,不再理会旁人。卿桑理了理长裾,也就不再逗留,起身离去。
此次来歧城,是卿桑第一次出门,因为将离的关系下榻在清风馆,但由于涉世不深,屡次被将离戏耍,这才有了清风馆那日的一幕,直到女子将他赎回客栈。对于将离的遭遇,卿桑无能为力,幸而已经得到雪天明的线索,打算尽早离开歧城。
……
“你们何时出发?”
“可能就这两天。”
“那你们还回来吗?”
“也许不会回来了。”
“……”
源霖忽然呆在原地,想到即将分离,心中顿时波澜起伏。
“你怎么了?”
“没什么。”
卿桑:“也许还会回来。”
源霖看向女子,“真的吗?”
她摇了摇头。
听罢,源霖忽然拉住女子的手,“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好吗?”
“……”
“我就在将军府等你。”
“源霖,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没关系的,你现在就可以告诉我。”
“没有,就是太突然了。”
卿桑一眼就看穿了源霖,“将军府那么破旧,源公子还是少去为好,要是踩到什么锈钉,一双腿就废了。”
“卿桑,别这样说。”
她又对源霖说:“没关系,答应帮你的忙,我一定记住。”
“嗯。”
源霖欲言又止,“等落了脚,记得写信回来。”
卿桑:“看心情吧!也许我会偶尔代月姐姐给你写上一两封呢!”
再后来,源霖又来客栈玩了两日,也帮忙准备行囊,直到女子几人离开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