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九月相思季天晴晚上九点五十分
安亦楠的声音从耳边飘来,“怎么处理?”声音中带着冷漠、轻蔑,像是在询问如何处理一件被退回的无用商品。
头很痛,身体动不了,鼻腔内传来血腥的味道,应该是自己的鼻血吧?他们以为我昏过去了,对话间竟毫无顾忌。
“我会处理,你回去吧。”熟悉的声音。当然,在我耳边三年的声音,怎会不熟悉。只是那冰冷的语气,我感到陌生,一样似在处理货物。
“那你小心。”安亦楠似乎远离了几步,关门的声音传来。
我无力张开眼,努力回想着发生了什么。我半夜梦醒,下楼喝水…一个踉跄,绊倒在厨房,一头撞上了那个警报器。
警报器是景莫着人安装的,约莫两年前吧,早了下班回到家,突然看到进进出出黑压压一批人,各各都顶着黑色鸭舌帽,身体健壮黑黝。我遥遥看了一眼,应该是景莫在安排保安系统的事情吧,他前些日子提起过。我没多想,便随他去安排。他说那是自动警报器,家里有风吹草动,便会自动连接保安公司进行报警。
好吧,那我撞个保安器,来的怎么是安亦楠呢?他们对话间透露的熟悉感,跟平日里在公司見面时不同。难道是出轨对象?不可能,景莫这些年对我的一往情深我不是察觉不到,他不可能变心!
突然身体一轻,被景莫抱了起来,我闭着眼,不知该如何反应,心里太多疑问却不知从哪里问起,索性就继续装晕。微微听到景莫一声叹息,能感受到他正凝视着我,一如既往的温柔气息,這才是我所熟悉的景莫。
“怎么又受伤了呢?”他呢喃了一声,便轻轻将我抱回了二楼的睡房。也不知是否真的撞到脑震荡了,我竟然忘怀了心中疑虑、一夜无梦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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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
第二批广告发出去后,很快又有了新的应征者,约见了三四个,却总也没能满意。
洁央似乎比我还着急,深怕耽误了工作进度,马不停蹄地到处帮我刊登广告。她倒也机灵,知道我不喜欢浪费时间,下了班后,还是老老实实带着电脑,回家继续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其实好几次我想告诉她,也不需要那么急的,有些事情不赶就上班时再做,毕竟你也有你的生活,无需为我卖命至此。但看着她总想得到我肯定的小眼神儿,我也就没说什么了。或许以她这性格,让她别老加班,晚上她倒睡得不踏实了。
我很记得,入夏的一个雨天,对,又是一个雨天……他甩着一头湿漉漉的微卷短发,再一次走向了我。他看到我,微微一怔,那张脸真好看,苍白,却不会让人感到柔弱。不像是那种长期病患,日久见不到太阳的惨白。
我无力转移我的视线。虽然身患脸盲絕症,却还是因为“男性”“很好看”“白”,以及一身淡淡的香气,辨认出了他,虽说不是很肯定……
“你……”我费心费金寻了他两个月,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了?
话没说完,眼前的男子却默默蹲下了身,单膝下跪在我侧身前。我双瞳放大,这是怎么回事?那么直接?他却什么都没说,脱下了我的高跟鞋,把手中的胶布贴到了我脚跟。“流血了。”在他重新帮我穿好鞋后,随着他缓缓立起,我终于看清了他的双眼,比流星更夺目、炫耀、直逼人心。我好后悔,这么好看的脸,这么深邃的眼瞳,我居然在第一次相遇时没有记住。
“林小姐?”我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知当时他是怎么想的。
“呃……”感受到双颊传来的热气,我不自已后退了一步、低下了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谢谢。”
不知他是否还记得上一次在雨天的相遇?说不定,于他,只是非常普通的一个日子,顺手救了一条命。
“你是……来应征的?”我低着头,一路走进了办公室,想把自己藏在办公桌里。奇怪,明明我寻他良久,想的就是当面跟他道个谢,好好表达感激之情,顺便再看看能否发展出一个美好的故事。可为何真见了他,眼神却不知落在哪好,好像看哪哪都不合适,我唯有随手抄起了眼前的文件夹,挡在他与我之间。
“是的,我来应征科技部总监。”与他人无异,他也是坐得笔挺,像是军校受训的学生般。可却,煞是好看。
“景…莫?”我认真地看了一眼文件。这是一早洁央给我准备的应征者资料,第一页便是景莫的。我细细看了一遍他的资料,其实不用看,我也知道自己属意于他,细看只是为了满足个人对他的好奇心。
“什么时候可以上班呢?”我终于定了定神,放下了文件夹,也不打算废话。
“明日便可。”他眼里似有略过一丝丝讶异,但很快便被雾气掩盖过去。是因为觉得我似曾相识?
“好,那明天见吧。详细的工作情况,科技部的同事会给你准备交接的。”我站起了身,感觉双腿有些软,还是強撑起了笑脸,伸出了手。
景莫见我伸手,便一把握住。他的掌心偏凉,手指细长,但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粗糙,茧。我心中不禁又升起冉冉的好奇心,他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才会让手心长满了茧。跟这张脸一点都不相符合呢?
“明天见,林小姐。”他似乎也是个快人快语的,也没多问我什么,便开门离去了。来如细尘,去如风。
我一人呆呆坐了良久,直到洁央端了咖啡进来。
“呀?走了?”洁央把咖啡放到我面前。“本来今早也是约了三位一起来面试的,约了9点。但这位景先生却来早了半小时呢。”
“没关系,让其他人都回去吧,转告他们已经请到人了。”脸上红潮还没退去,我又低头看了看脚后跟的胶布。
“啊?这就决定了?不再见见其他人了吗?”洁央又习惯性推了推眼镜。
“不了,既然决定了,也无需再浪费时间见一批人了,让他们早早回去吧。”我顿了顿又说:“给何探打个电话,告诉他人找到了,不用再继续跟了,我明日把余款汇给他。”
“哦~好。”我能感觉洁央心中的困惑,我却无意解释什么。
就是这样,我们的生活出现了交集。虽然部门不同,但景莫却每天准时会在公司对面的咖啡厅吃早餐,而我的办公室,能直接透过窗口,看到对面街的他。窗户是双层涂料的,只能往外看,外面看来是镜子,所以我可以天天肆无忌惮、躲在办公室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而不被任何人察觉。偶尔我还喜欢在窗户上描勒他的轮廓、幻想着有他的未来。
偶尔,他会抬头,看着我办公室的窗口,总感觉他快要将玻璃看穿,看到窗后的我。每当此时,我总是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就像是即将被发现的、躲在暗处的窃贼般,充满不安。
其实我很想问他,你记得我吗?记得那个在雨中被你救下的无助的我吗?也不知何故,可能因为第二次见面时并没有相认,之后就越来越没有勇气突然跑去他跟前问这傻兮兮的问题了。他万一说,记得呀。那我该怎么接?要是他说不记得,那我又该怎么应对。或许面对着越发重要的人,人往往总是越笨拙,平时很是果决坚定的我,面对此事却无助苦恼得像个孩子。
迷茫。
日子就这样在迷茫中一天天拖着,我满心满意都是景莫,却只能天天躲着盯着他看,这小秘密藏得倒也是心悦神怡。
*****
一个月后
我依然亢奋坚持在那玻璃窗后,直辣辣地盯景莫当早餐。他上班有个把月了,除了在这安静的早餐时刻,天天都能与之“相聚”之外,我跟他却没有机会碰上面。偶尔听洁央提起,说科技部的同事们,对于新上任的主管,甚是满意,不论男同事还是女同事,对他的工作能力、领导力、吸引力,无一不赞络不绝。自他上班起,科技部便天天美景如画,香气四溢,单身女同事们个个卯足了劲在他眼前晃。想到这,忍不住咬牙切齿痛恨起来。我也想去他眼前晃,成为那靓丽风景的一道防线!
那是自然,上一个辞退的主管,满脑门的肥油,乌亮亮的油发,中年大肚腩,工作表现强差人意,大家自然对这方方面面都如此出色的下一任,无比崇拜。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是有它的道理。那是!我看上的人呀!
思绪被敲门声打断,“进。”我快速转过了身,却差点把下巴落在了地上。这方才还在玻璃窗外的人,怎么就站在眼前了?
“景……莫?”我心中一怔,瞟了一眼对街的餐厅,麻木感从脚跟传来。
“林孜奕。”景莫瞟了一眼窗外对街的餐厅,莫非被他发现了?不可能呀,镜面的呀!不透光,哪可能看到我偷看他。但他这嘴角一丝丝轻微地扬起又是个什么意思?
“诶。”他喊我林孜奕!不是林小姐!小小的一味窃喜跟迷惑从心底升起。半响,我嘴里飘出了一个字。我真想把自己掐死,这声“诶”听着真是呆极了,难得见一面,为何我总无法给他留个好印象!明明我可以英姿颯爽地踏着三寸高跟鞋,优雅华丽地在他面前行走,让一众小花失色于他眼前。可为何,每次我都展现地连小草根儿都不如。
“手表。”景莫嘴角半杨,指了指自己的左手腕。
我顺着他的眼落到他左腕,没看到表,更迷茫了。我没懂他的意思。眨了眨眼,景莫却带着一丝微笑出去了。
是我朝思暮想出错觉了?看错了?听错了?
“手表?”我不禁在他离开后,一脸错愕又跟着默唸了两次。还是没懂!
我低头看了下自己手腕处,心下一惊!莫非…….
我带的是镶嵌了白钻的手表,莫非……在阳光折射下,他在对面看到了光影?这就是他偶尔回头往上看得原因??!
那一刻!我真是恨不得把表给拆了!却想想不舍得,老爷子在我二十岁生日时送我的,拆了不舍得。
不对呀,如果他知道我偷看他了,那他只要往里坐坐,不坐窗边不就行了吗?但他还是日日在同一个位子早餐,那这是……他乐意让我看的意思?那今天进来告诉我手表……又是几重意思?
头疼!不就是想谈个恋爱吗?咋比谈个千万合同还难呢?!
我咬了咬指甲,“这肯定也跟经验有关!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