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前,当陈琦瑜得知高迎祥李自成罗汝才,再举义旗攻城略地之时,知道精心设计的围剿计划,已经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于欲烧三把火的陈琦瑜,不啼一个晴天霹雳。
仅仅半个多月,前方的战报不断传来,全是义军攻城略地的坏消息。
想到这里,陈琦瑜往天的傲气,已经荡然无存。
有的是无尽的哀叹,悔不当初的懊恼。
短短十多天,陈琦瑜似乎老了许多。
原来炯炯有神的双眼,此时已经没有一丝光泽。
头上浓密的黑发,仿佛在一夜之间,突然白了不少。
满以为,被困车厢峡的高迎祥,接受招降之后,已经大功告成的陈琦瑜,却不曾料到投降的三万义军,磕磕绊绊走出车厢峡之后,竟然毫无征兆说反就反,打得官军措手不及。
俗话说得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陈琦瑜,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但是,此时已经为时已晚。
每当想到这里,陈琦瑜总是后悔不已。
陈琦瑜踉跄着走出府衙,站在开阔的高坡上,望着秦岭南麓车厢峡方向,许久没有说一句话。
作为城府很深的官场老手,陈琦瑜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尤其让陈琦瑜担心的是,那些朝中奸党和异己,必定会利用此事,在皇上面前攻讦不已。
疑心甚重,枉过是非,是崇祯的秉性。
从崇祯以往的处事来看,必定拿陈琦瑜是问无疑。
“哎!这该如何办才好啊!”
陈琦瑜倚靠在老槐树旁,苦恼思索着对策,期待能够渡过眼前的难关。
炎炎烈日,灸烤着脚下的黄土地。
难耐的酷暑,让人感觉窒息。
陈琦瑜虽然站在槐树荫下,却已经面色潮红,不知不觉,汗流浃背。
兴许是悲切过度,陈琦瑜感觉心慌胸闷,突然无力地倒在槐树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陈大人!陈大人!快来人啊!陈大人晕过去啦!陈大人晕过去啦!”
张信哲见陈琦瑜突然倒地,连忙大声呼喊求救。
近旁的护卫闻声,“呼啦啦”奔了过来,看着倒地不起,倚在张信哲身旁,气喘吁吁的陈琦瑜。
“琦瑜何以在此处啊?”
喘着粗气的陈琦瑜,慢慢苏醒过来之后,诧异地看着身旁的张信哲,气若游丝地指了指大槐树。
陈琦瑜吃力地支起身子,试图慢慢站起身来,不料体力不支摇摇晃晃,突然向树旁的小溪方向倒去。
卫士眼疾手快,连忙扶住陈琦瑜的腰,将陈琦瑜轻轻揽进怀里。
“大人到坡上走了走,也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突然晕了过去。末将连呼带喊招来众人,方才将大人从昏厥之中,慢慢救了过来。大人不必再多说话,先躺下静静息歇吧!”
张信哲跪在陈琦瑜身旁,哭丧着黝黑的脸庞,顿时泣不成声。
其实,陈琦瑜的突然倒地,既有天气炎热的缘由,又有急火攻心的因素。
由此引起的焦虑和中暑,致使陈琦瑜突然之间,天旋地转,全身无力,倒地不起,将张信哲吓得不轻。
“此乃高迎祥惹的祸,让琦瑜急火攻心,竟然倒在了此地。如果再让琦瑜抓住高迎祥,一定先斩后奏,以绝后患。”
陈琦瑜微闭双眼,依然躺在地上,嘟嘟囔囔的。
“大人,今儿的太阳太毒,先回府衙歇歇吧!”
张信哲看着缓过劲来的陈琦瑜,连忙俯身轻声劝慰一句。
陈琦瑜轻轻点了点头,任由张信哲背着陈琦瑜,疾步向府衙方向奔去。
夜深人静,月影偏西。
闪烁点点的繁星,没有了月亮的光芒,显得更加的明亮。
窗外近旁,树丛里的蝈蝈,一阵高过一阵的喧嚣声,让心烦意乱的陈琦瑜,无论如何不能入眠。
陈琦瑜躺在锦缎铺就的大床上,反复盘算着如何向朝廷,辩解此次招降的失败原由,究竟找何人,为此次过失,担当替罪羊。
然而,心力交瘁的陈琦瑜,毕竟已经太累。
在不知不觉中,陈琦瑜慢慢睡着了。
也许是心里忧虑太重,陈琦瑜竟然不知不觉,做了一个久违的恶梦。
在令人惊悸的梦境里,陈琦瑜仿佛感觉,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仿佛冷冰冰的,架在陈琦瑜脖子之上。
崇祯站在陈琦瑜身旁,铜铃般的浓眉大眼,露出让人心悸的凶光,让梦境里的陈琦瑜,顿时不寒而栗。
“没有用的狗东西,枉费朕的一片苦心,居然放走流寇高迎祥。”
崇祯双眼瞪着陈琦瑜,将朝臣的弹劾奏折,扔在陈琦瑜的脸上。
崇祯说完话,将金色的“斩”字令牌,扔给身旁的监斩官,突然冷笑一声,转身又看着陈琦瑜。
被五花大绑的陈琦瑜,顿时呆若木鸡,看着杀气腾腾的监斩官,顿觉背心凉飕飕的。
因脖子仿佛被绳索,勒得紧紧的,无陈琦瑜论如何,也喘不过气来。
当陈琦瑜正在惶惑时,见恶狠狠的监斩官,将明晃晃的大刀,突然“嗨”的一声高高举起,猛地向陈琦瑜的颈部砍去。
“啊!啊!啊!”
陈琦瑜被梦里的场景,吓得不知所措,突然之间,惊叫不已。
凄厉的惊呼声,顿时警醒了门外护卫。
“陈大人!陈大人!快醒醒!快醒醒!”
护卫连忙推门进屋,上前看着惊魂未定的陈琦瑜。
陈琦瑜听罢护卫的呼喊,突然从噩梦中醒来。
“原来是一场恶梦!此梦,也太奇怪,吓死琦瑜也!”
陈琦瑜连忙睁开无神的双眼,感觉浑身大汗淋漓,连忙轻轻叹了一声,心里顿时闷闷不乐。
初冬。
紫禁城,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中。
昨晚气温陡降,夜里下起了小雪。
天亮之后,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柳絮般,依然飘飘洒洒。
皇极殿外的大理石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偶尔可见几只燕雀,在雪地上蹦蹦跳跳,寻找裹腹的食物。
“皇上,微臣有要事,秉奏皇上呢!”
崇祯刚刚坐到龙椅上,给事中顾国宝,连忙急急地出班。
“莫不是朝中大臣们,又有何天大的事项,瞒着朕呢!如果不是,顾爱卿为何急不可耐?”
崇祯看了看御阶下的顾国宝,心里不禁暗暗思衬。
“顾爱卿,究竟有何要事,快快奏来,让朕听听吧!”
崇祯不相信会有此种事,连忙轻轻摇了摇头,接着展颜笑了笑。
站在崇祯身边的高起潜,见给事中顾国宝,仿佛有事要奏秉崇祯,心里不觉大吃一惊。
高起潜看了看顾国宝,连忙向不远处的洪承畴,悄悄递了一个眼色。
洪承畴见高起潜意味悠长的眼神,连忙报以难以察觉的微笑,会意地向高起潜,轻轻点了点头。
“皇上,微臣今天要弹劾的,是陈琦瑜陈大人。微臣以为,身为五省总督的陈大人,领兵在陕西围剿高迎祥,却被在湖广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让困在车厢峡的高迎祥诈降,贻误朝廷和皇上围剿流寇之事,犯下罔顾轻敌的大罪,致使流寇东山又起,以致贻害四方。陈大人不但枉顾事实文过饰非,还一味推卸罪责,诿罪于他人,还望皇上细细明察。”
顾国宝轻轻咳嗽一声,连忙趋前两步看着崇祯。
“顾爱卿说得有道理。高迎祥已经降了朝廷,竟然不明不白,又一次反叛而去,其中必有旁人不知道的缘由。如此看来,其中秘密,只有高迎祥知晓。身为朝廷重臣的陈琦瑜,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崇祯听罢顾国宝,弹劾陈琦瑜的谏言,心里顿时火冒三丈。
年初,陈琦瑜擢升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使,总督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军务,专办流贼事务时,崇祯要其恪尽职守,不辱使命。
崇祯没有想到,陈琦瑜在湖广取胜,滋生骄傲轻敌情绪。
尤其车厢峡被流寇所诈降,陈琦瑜使已经到手的胜利,转瞬之间,又付之东流。
当初,陈琦瑜洋洋万言,上疏高迎祥所部车厢峡被围,力陈劝降成功之后,实施遣返原籍之策时,信誓旦旦。
朝中也有重臣以为,陈琦瑜的安抚之策,乃为上上之策。
那时的崇祯,也心存侥幸,下旨同意陈琦瑜的奏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