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远走他乡

柳树涧堡。

栽箭山的坡下,满地金黄的小院,沐浴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温馨恬静怡然。

从哈密卫回到柳树涧,张献忠回想在哈密卫,与师傅袁明清,在一起的朝朝暮暮,以及练习武艺的情形,竟然独自暗暗落泪。

平日里,与父亲张快,除了收购红枣以外,张献忠无事可做。

闲得无聊的张献忠,抑或陪着母亲聊天,抑或打扫院子,抑或到后面坡上,看看巍峨的城堡,看看巡逻的官军,看看远方无际的草原。

姐姐献莲已经出嫁,两个哥哥也先后成了家,各自立户过日子,家里只有年迈的父亲张快,赢弱的母亲李艳。

原本热热闹闹的小院,此时显得异常的寂静,仿佛缺少了几多的活力。

前几天,姐姐和外侄女,回家看望父母,张献忠带着外侄女,去坡下陈家大院,看看儿时的私塾,看看陈老先生,看看大院熟悉的环境。

陈家大院里,当年的私塾教习室,虽然仍然存在,却已经破烂不堪。

慈祥的陈老先生,已经驾鹤西去,令张献忠惆怅不已。

张献忠徘徊在大柳树下,看着破烂不堪的教习室,想着仙逝的陈老先生,不觉暗然神伤。

张献忠站在大院里,追忆着当年的私塾岁月,追忆着陈家老先生,回忆着私熟先生。

无痕的岁月,已经悄然逝去。

逝去的,是张献忠的美好童年,还有与李继伟等学友和玩伴,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良久之后,张献忠带着外侄女,不舍地走出陈家大院,悻悻然回到坡上的小院里。

“献忠,外面风大,快进窑洞里吧!”

十分柔弱的李艳,已经年近花甲,正在炕上缝补衣衫,见张献忠在院里久久凝神,连忙呼唤着小儿子张献忠。

李艳柔声的呼唤,让张献忠从沉思中,突然回过神来。

“娘,献忠知道啦!”

张献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连忙向窑洞方向走去。

“献忠快过来,挨着娘坐一会儿吧!”

李艳见张献忠走进窑洞,连忙挪了一下身子,让张献忠坐在身旁。

李艳心里知道,小儿子献忠实在太寂寞,就想与儿子献忠,说上几句知心话。

张献忠迟疑片刻,在李艳的身旁,慢慢坐了下来。

“师傅一人在哈密卫,不知道近来怎么样?”

此时,张献忠的眼睛,却看着窑洞外摇曳的柳枝,想起哈密卫的师傅袁明清,不禁轻声叹息一句。

“献忠又在想师傅啦?哎!师傅也是苦命之人,让知府害得浪迹天涯。这个艰难的世道,哪里还有穷人的活路啊!”

李艳见张献忠魂不守舍,也为袁明清鸣起了不平。

“娘,献忠很想师傅呢!只要想起孤苦伶仃的师傅,还在千里之外的哈密卫受苦,献忠心里就感觉特别难受!”

张献忠将目光收了回来,流着眼泪看着母亲李艳。

“哎!如今像师傅这么正直的人,恐怕已经不多了。献忠的师傅,是被知府所害的啊!”

李艳看着身旁的张献忠,连忙轻轻摇了摇头。

张献忠见母亲李艳,也在为袁明清抱不平,心里顿时感激不尽。

时至傍晚时分,外出贩枣的张快,赶着两头小毛驴,晃晃悠悠推开院门,踏进熟悉的小院里。

跟在身后的小毛驴,甩着长长的尾巴,打了一个响鼻之后,又低头闻了闻小院的气息。

自从张献忠当捕快之后,张快又独自去贩卖红枣,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张献忠接过张快手里的缰绳,将小毛驴牵在柳树下,慢慢回到窑洞里,盘腿坐在李艳身旁。

稍事息歇的张快,正在试穿李艳缝制的新衣。

李艳则陪着外孙女,倚在炕头剪着喜鹊闹春的窗花。

已经剪好的朵朵窗花,摆放在近旁的窗户上,看上去像一只只鲜艳的彩蝶。

“小舅舅,倩芳剪的老虎,究竟怎么样?还好看吗?”

倩芳拿起一片老虎剪纸,看着神情凝重的张献忠,又连忙用手轻轻扬了扬,抬手递到张献忠手里。

倩芳已经是七岁孩子,长得既乖巧又伶俐,是一位人见人爱的小闺女。

见小舅张献忠沮丧着脸,倩芳有意让张献忠,看看刚刚剪好的老虎剪纸。

“大大!娘!明天献忠,就要去安塞打工,挣一些银两,供养大大和娘亲!”

张献忠接过倩芳的剪纸,只得仔细地看了看,竟然没有理会倩芳,默默递给对面的李艳。

几天来,张献忠等着张快回家,告诉张快李艳打工的事。

今晚,趁张快李艳在身旁,张献忠就将心里所想,一并细细道出。

“好!好!好!献忠老是窝在家里,长此以往,会憋出病来的。不如去找个活儿做,打发难耐的时光,看看外面的世界,多长长见识。”

李艳见张献忠,要去安塞打工,不觉笑了起来。

“去吧!去吧!献忠也该出去,找一点活儿干了,一直在家里闲着,就像丢了魂似的。”

张快穿好衣服,在屋里晃来晃去,见李艳同意张献忠打工,连忙轻声附和了一句。

昨晚的一场秋雨,干燥的黄土高原,迎来了久违的甘霖。

以往一片秋色的小院,地面已经湿漉漉的。

树上的雨滴,在微风吹拂之下,“滴答滴答”,落了满地。

凉爽的空气中,飘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东方的天际,刚刚有了蒙蒙的亮光,背着行囊的张献忠,不舍地走出窑洞,就要离家谋生而去。

“献忠记住,世事难料,在外面打工,要多加小心,谨慎做事,踏实为人。”

张快理着张献忠的衣角,拍着张献忠的肩头。

“大大的教诲,献忠谨记在心。大大和娘亲,要多多保重。”

张献忠看着父亲张快,连忙苦涩地笑了笑。

李艳见小儿子献忠,要出远门,去闯荡江湖,心里隐隐作痛,顿时掩面而泣。

张献忠见李艳流下泪来,连忙毅然转过身去,一步一回头,向小院大门走去。

看着张献忠离去的身影,张快和李艳肝肠寸断。

“毕竟娃儿已经长大,也该离开家,去谋生活了。”

张快扶着伤心的李艳,嘴里不觉喃喃自语。

李艳站在张献忠身旁,看着张献忠走出院门,方才慢慢回过头来,猛地扑进张快怀里,突然大哭不止。

秋雨过后,去安塞的山道,坑坑洼洼,泥泞不堪。

走在山道上的张献忠,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直到午时三刻,方才走到安塞地界。

不知不觉,时辰已近黄昏。

天色将晚,张献忠走到路边的小客栈。

“客官,里边请!”

伙计见有客人住宿,连忙走出店外,招呼张献忠。

“来一碗玉米糊,四个窝窝头,再来一碟箩卜丝,抑或咸菜。”

刚在窗户旁坐下,张献忠连忙向活计招了招手。

“好呢!客官请稍候!”

伙计看了一眼张献忠,连忙应承着匆匆离去。

客栈座落在山道柳林旁,紧挨着一座小山坡。正值秋雨季节,路上行人稀稀落落,只有几位客人前来客栈投宿。

张献忠赶了一天的山路,感觉又冷又饿,将雨伞放在窗户旁,理了理凌乱的衣衫,连忙紧挨着窗户坐下,抬眼看着窗外的暮色。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窗外的景物,已经模糊不清。

冷厉的秋雨,依然淅淅沥沥。

张献忠理了理衣衫,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想起父亲张快和母亲李艳。

晚饭之后,张献忠回到客房,躺在旧皮褥子铺就的炕头上,看着墙上虎啸山林的剪纸,心里的悲凉和惆怅,方才慢慢淡了许多。

窗外没有亮光,四处漆黑一片。

淅淅沥沥的秋雨,下得更大了。

雨滴,滴在窗外地面上,“滴滴哒哒”,响个不停。

秋风从窗外,吹进客房,吹得炕头的烛光,不停地摇曳。

张献忠拉过薄被,轻轻盖在双腿上,倚着墙壁,靠在坑头,微闭双眼,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