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世间还有这般惊艳的女子,倒也心服口服。”第二日一早未明急急赶到忘忧谷安慰沈湘芸,她倒是表现得很淡然,当然,这也仅限于没夺魁这件事。“话说回来,我们东方大侠怎么身边又换了位姑娘?不知这次是哪家的千金?”“额……那位是纪姑娘……”“纪姑娘?”湘芸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未明左手——无名指上正戴着那枚黄金兽首戒,“我说这戒指东方少侠怎么从不摘下,原来对方是位俏丽的姑娘,自是舍不得呢!”眼见湘芸的语气愈发不善,未明赶忙使出了杀手锏,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沈湘芸,正是昨日的选票。“湘芸妹子,你且看看我投的是谁?”大赛结束后,未明特意找主办方拿回自己的选票,倒没费多大力气——因为投给沈湘芸的票,其实只这一张而已。话说回来,纳兰露儿以外的选票,总共也不过两张罢了。看到未明的笔迹以及自己的名字,沈湘芸的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小脸也泛起几分红晕。
“明明有那纳兰露儿……你还……投了我么?哼,算了,人家还要忙着炼药,不理你了!”沈湘芸紧紧握着纸条跑回房间,一路上欢呼雀跃,心情不言而喻。未明捂住胸口长长地吐了口气,这也是他忍住诱惑投给她的重要原因,若非有这些因素,以纳兰露儿的才貌,未明恐也只能乖乖就范。此间事了,未明按捺住想探望沈澜的心情,大步离开忘忧谷,朝华清湖走去。还未走近,便已见到一人孤独地坐在湖边,不断重复念道:“何如当初莫相识……”“听李兄所吟诗句,满怀相思,似是正为情所困?”李徽之沉浸其中,完全没注意到未明走近,一时被吓得跳起身来,惊恐不已,待看清是未明后,方才喘着气说道:“原来是东方兄……在下失态,让你见笑了……在下心事竟被东方兄一语道破,唉……不必多提。”
“何出此言?莫非李兄不把未明当作朋友?前次湖畔相遇,李兄不愿据实相告,今日还想瞒着未明么?若李兄肯告知挂念哪位伊人,未明愿效仿月老红娘,为李兄牵线搭桥。”李徽之闻言,用力拍了拍大腿,一揖到底,说道:“得东方兄此言,真是不枉我们相识一场,在下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只是……对方是本地大户之女,我一介穷酸腐儒,既无家财,也无权势,又如何配得上她?本来在下已经决定了断相思,结果昨日却……”“昨日?莫非李兄的意中人也参加了佳丽大会?大户之女,难道竟是金员外的千金?”“唉,正是!金员外视财如命,竟然强逼灵芝参赛,想利用她赚取银两,又如何能不让我痛心?可我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做什么呢……”“大哥哥,金大姐姐让我传信给你!”突然有个小孩跑来,招呼传书一气呵成,想必是经常充当两人的信使。“阿三?快把信给我,这些钱你拿去买些糖吃吧。”李徽之一把夺过信来,撕开信封取出信件,但却突然蔫了下去,不敢阅读。
“此信……怕是灵芝嫌我无用,要与我做个决断吧……东方兄,我是不是应该把它烧了……”“李兄为何说这等丧气话!倘若信中所述全非李兄所言,岂不是白白辜负了金小姐的一番苦心?如此可算是大丈夫所为?!”未明眉头一皱,大声喝道。“东方兄所言极是……”李徽之终于鼓足勇气,朗读信件,“白马寺中相遇,匆匆已过三年,思君朝朝暮暮,恨不得化成蝶儿,与君相伴共舞花;夜夜窗前思良人,十五花好月圆人不圆,罗带同心结未成,独自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李徽之读完信件,如遭雷殛,颤抖不已,“灵芝……灵芝!原来你对我竟也是深情至此!呜……”
“看来是郎有情,妾有意,那么李兄为何不效仿那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相约私奔,也不负了你们彼此的心意。”“私奔……东方兄有所不知,那金员外飞扬跋扈,远近闻名,他手底下养了不少精悍打手,我一介文弱书生……”“李兄还真是健忘,难道不记得小弟刚刚说过,只要据实相告,未明愿当这牵线红娘么?”“此……此话当真?!可……我怎能让东方兄为我冒险……”“家师常教导小弟,助人为乐乃是武者本分,小弟奉为圭臬,不敢有违。今晚我便潜入金府,届时李兄只需在此处等候,得手后我便带着金小姐来此与李兄相会。”“这……徽之拜谢东方兄高义!”李徽之早已是心灰意冷,此刻峰回路转,自然激动不已,眼看就要跪下。未明急忙扶住李徽之,说道:“李兄无需多礼!只是我与金小姐素不相识,仓促之间,她恐怕未必愿意信我。”闻言李徽之伸手入怀,取出一方锦帕递给未明:“这是我与灵芝的定情信物,东方兄只需展示此物,她定会明白。”未明一口允诺。
整个下午未明都在金府附近勘察,房屋分布,人员位置,还有巡逻路线等,未明一一反复温习。金员外雇的帮手虽多,但不过是乌合之众,不值一提。凭他的本事就算强闯金府,当众掳走金小姐也是易如反掌。但是一来辱没逍遥门楣,师父那边难以解释;二来纵是以钱财封口,但日后与金员外见面,气氛未免微妙。节外生枝,是未明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所以他要悄无声息地带走金灵芝。昨日金小姐没能按照金员外的吩咐,令他当众出丑,他自是恼怒万分。作为惩罚,金员外将她关在房中,周围看管的守卫也多了一倍。身为父亲竟如此作为,未明也是怒火中烧。
入夜,未明悄然潜进府中,他身法高超,这些三流守卫自然是难以发觉,不过来到小姐房前,未明还是放慢了脚步。毕竟人手众多,功夫再高也不可能当着十多双眼睛潜入房中,好在未明擅长的不只是轻功而已。“欸,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好像有,我怎么……头有点昏……”十多名守卫相继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见状未明微微一笑,将一朵紫色小花收回行囊。悲酥清兰,想当年花痴远赴西夏,不惜重金才得到几粒花种,在洛阳栽培多年,才结出手中这么一朵。花痴视它为生平最高杰作,珍爱无比,远超性命,旁人想见一面都不可得,却架不住未明软磨硬泡。此花带有甜香,沁人心脾,但久闻却会令人四肢酸软。未明深谙毒理,将悲酥清兰搭配几种毒物,减弱了它的气味,增强了它的特性,使得它在短时间内便能致人昏迷,只是可惜,无法复用。
“唉……李郎……爹要将我许配给天剑门的西门公子,可是我的心永远只属于你……既然此生已无缘,但求来生相会,我……我这便自缢于此。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李郎,李郎啊……呜呜呜……”好你个金员外,昨日想靠女儿夺魁挣钱不成,今天就要把她许配给西门峰,巩固自己在洛阳的势力!当真是禽兽不如!未明不禁想起当日江瑜教训金员外一事,现在看来,只恨江瑜下手太轻。这金灵芝也是个痴情种,若非未明及时赶到,此事恐怕要以悲剧收场。飞镖出手划断梁上的白绫,紧接着未明已跳入房中。金灵芝还道他是采花淫贼,惊慌之下便要大声呼救,未明急忙阻止道:“金小姐切莫害怕,在下乃逍遥谷东方未明,绝无歹意。我是李徽之李公子之友,受他所托带姑娘与他相见。”
闻言金灵芝喜不自禁,但她很快便镇定下来,说道:“倘若真如公子所言,那公子便如同灵芝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只是……公子所言实在匪夷所思,不知……有无凭证?”未明取出锦帕递给金小姐,说道:“在下所言句句是真,有此信物为证。时间紧迫,若姑娘当真挂念李兄,还望速下决心。”“真、真是李郎!”金灵芝按着胸口,气喘不止,“只要、只要能和李郎一起,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公子,求你快些带我去见他吧!”“既是如此,事急从权,姑娘,得罪了!”未明拦腰抄起金灵芝,她身材娇小倒无多少重量,不过毕竟少女羞涩,被这般抱住,不由惊叫出声。不过未明也没有给她多少冷静的时间,立时便施展凌波微步飞身而去。
凌波微步,飘忽若神,纵然负着一人仍然是风驰电掣。加上未明内力深厚,长途奔走全然无需停歇,不多时便已赶到华清湖旁。李徽之早已等在湖边,正踱来踱去,显是焦急万分。待看清来人后,他欣喜若狂,大步赶将上来,这边金小姐也顾不上半点矜持,激动地向他跑去,两人紧紧相拥在了一处。“灵芝,灵芝!苍天开眼,竟让我们得以相见!”“李郎,我也是如此觉得!你快带我走吧,今生今世,永不分离!”两人缠绵许久,直到未明咳嗽出声,这才想起有人就在近旁,慌忙分开,都已是羞红了脸。李徽之调匀气息,作揖行礼道:“承蒙东方兄仗义出手,救徽之于水火之中。公子恩重如山,恐怕今生今世徽之都报答不完,还望受我一拜!”
未明赶忙伸手托住李徽之,说道:“李兄言重了,未明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只是经此一闹,洛阳恐怕不能待了,不知李兄日后有何打算。”“东方兄说的是,徽之父母已故,此地也无甚留恋,打算前去杭州投奔亲戚,灵芝,你可愿与我同往?”“李郎,自从那日交换信物之后,我便是你的人了……天涯海角,至死不渝。”“灵芝……”说着说着,两人又要抱在一起,未明看不下去,急忙掏出一打银票递给李徽之:“李兄,依我之见,很快金员外就会发现女儿失踪,到时上报官府,封锁城门,可就不便离开。时间紧迫,我建议趁此夜色,立即出城,行李在路上添置便是。杭州路途遥远,何况寄人篱下怕也多有不便,总是需要些盘缠为好。钱虽不多,权当小弟的一点心意,应该足够你们到杭州做些小买卖谋生。”
“这,我……”事关两人幸福,李徽之无法推却,他从怀中取出一本书,纸页发黄,想必有些年岁。“东方兄,大恩不言谢,还请收下此书。李某祖籍大理,先祖们都是大理皇室的侍卫,故而被传授了一阳指绝技。不过后来大理国势衰微,祖辈迁移到了洛阳,多年下来,弃武从文,家传功夫早已荒废,只剩这本一阳指秘籍。今日念及此事,特意将之翻出。秘籍于徽之分文不值,但在东方兄手中,或可使其重现风彩,还望不要推辞。”接过这令无数武人垂涎的绝技,未明只是淡然一笑:“既是如此,却之不恭,这便收下了。李兄,愿今日一别,日后还能相见。”“若真有那一天,李某定要陪东方兄对到天昏地暗为止!灵芝,我们走!”两人相视一笑,李徽之不再耽搁,带上金灵芝连夜赶出城去。之后,两人定居杭州,接手了一名老妇的扇子铺。未明曾私下写信知会陆少临,令其多加关照,自然生意兴隆,生活也温馨无限。至于这本一阳指秘籍,则被未明付之一炬——其间内容他早已烂熟于心,留着徒增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