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发电厂用于散热和排流的地下暗河有关吧。”
那个男人沉默了几秒，回答道，“没错，就是那里。没有什么岗位适合一位一天到晚咳嗽的废人，人们甚至不愿意和我说一句话。我被勒令二十四小时带上口罩。只有那个地方适合我，用于散热的循环水排入暗河，那里终日都是热蒸汽，高温和潮湿的环境滋生着病毒，我的病情更加恶化了，在第二天，我甚至都无法准时起床。”
古苏里的二人眼神古怪，面前的这个男人带着一股祥和的魔力，能够让人从冲动中平静下来，甚至生出一种让人聆听他讲述故事的欲望。但就是这样的感觉，让他们更加地忌惮。
能够影响人的情绪，这有点像某些精神系的巫力。
“下水道里到处都是巨大的老鼠、峭顶有很多蝙蝠，蜥蜴、蟑螂……我不知道哪来的事物能够让它们存活下去，但那时的我只盼着自己死后不要被这些东西啃食了去。”
“热蒸馏水让水体里的藻生植物繁殖地很茂盛，某些能够存活于高温水体的鱼类会获得大量食物，这里终日无光，藻类无法光合，于是水体含氧量能够维持在一个范围内。有鱼，自然会有小型两栖，而且这里是冬眠动物的温床，有蝙蝠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站在一旁的那个青年忽然开口了，气氛有些尴尬，但他描述地一脸认真。
沙发上的那个男子再次投来一个惊讶的目光。
“这些我并不明白，当时我的想法是，这里的河流一定与坦德镇的垃圾填埋场相通，所以这些家伙们才会有东西吃。英军留下的发电厂设计很好，我并没有多大的工作量。某一天，我离开了我的房间，顺着那条河流的上游走去。暗河的河道被整个开凿出来，顶部用水泥墙封住作为支撑，英军特地运输过来盾构机来为河床打通了一个隧道。那样大的工程我们从未发觉过，地下暗河的长度很长，几英里的样子。在我支撑不住准备返回的时候……”话语到了这个地方，他忽然不再讲下去。
“是我们之前到达的教堂吧。”镜莲把话接了下去。“你在那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有关于再生。”
“再生？”
“我不知道英军在那里发现了什么，他们在河道的尽头建了一座简易的地下军事堡垒，除了简单的防护设施外那里到处都是实验室。巨大的玻璃器皿里装着一些残肢，那些躯体像是从某个巨大生物身上割下来的，就算是被泡在罐头里，它们还能够上下浮动。”
一个念头不约而同地浮现在两个人的意识里
凶兽，似乎只有这种解释了。拥有强大的生命力，斩断了四肢都能长时间保持活性。世界各地的神话中出现过各种各样的神明，它们被描述成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最终，它们只是凶兽而已。
因为在那些遥远的年代里，它们才是世界的主宰者。
“那时候的我已经濒临死亡了，我疲惫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桌子上有着一张一张的文件，上面的英文我能看懂一些，大部分都是些奇怪的词汇。我没有兴趣继续看下去，但某个奇怪的词语引起了我的注意，再生。我翻出有关于那些内容的资料，却意外发现了英军的一项计划。”
“再生生物改造计划？”
“并不是，在英军资料的描述里，他们在教堂的地底发现了一座巨大的坟墓，坟墓里埋葬的不是人，而是一头野兽。长得有些像霸王龙，或者迅猛龙，总之是只让人惊讶的生物。它的身长有十多米，携带羽翼，头颅看上去像是鳄鱼与狮子的结合体。它的皮肤很坚韧，就算是最锋利的大马士革刚都无法割开。尸体似乎不会腐烂。如果不是它胸腔里定着一根黑色的碳棒，他们甚至觉得那只生物没有死，只是在休眠。”
“死了？”
“它的胸口被一根细长的碳棒刺穿，伤口一直在流血，直到英军发现了它也没有干涸。”
“所以那些家伙就把它给分尸了，拿去生物研究了吗？”
坐在沙发上的男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些全都是英军资料里记载的东西，驻守当地的英军已经撤离，没人知道期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后来剩余的资料里全都是记载着那些肢体的研究资料。他们的确将那只生物的躯体给切割开来，然后做起了实验。不过那个事情，英军不可能有人力物力投入到科学研究事业里，我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中这项任务究竟算作什么级别，但一定很重要。研究计划最终还是出现了成果，他们研究出了许多奇怪的东西，有战士的强化药，快速治疗伤口的药物，甚至还有威力强大的新型炸弹……。不过真正拯救我的，还是那份血清。那份未完成的血清。”
“血清？难道英军可以提纯凶兽的血液？这几乎不可能做到。”元镰有些难以置信。
“那只血清药稀少的可怜，数个立方米的血池最终提炼出来的只有几十毫升而已。幸运的是，它们留下了一份，那份血清拯救了我。资料上写明血清只测试过死亡士兵，拥有成功救活死去的人的例子。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结果呢？”
“我昏迷了三天，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的身上已经爬满了老鼠，它们试图咬开我的皮肤，将我唤醒。肺部的疼痛和咳嗽欲已经完全消失了，除了饥饿感我感受不到一点不适。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我的肺结核病……好了。”
元镰和镜莲并不惊讶，凶兽的血液本就是治愈能力极强的东西，提纯之后将狂暴的因素除去，不过即使是那样，人类的体质也无法承受那样的冲击，面前的这个男人能够活下来也是一种奇迹了。
数万年来，除了巫族，自然也有人类知道凶兽的存在，那份令人无比狂热的力量驱逐着那些暗处的人们。他们千方百计地获取凶兽的尸体，在骸骨中分离出狂暴的因子和纯粹的治愈力，分别用于不同的用途。
不过在学院的记载之中，没有人体可以承受凶兽的血，就算是提纯过的也不行，唯一成功的案例就是某些学院的特殊武器，不过那都是秘典里记载的东西，一般没人能看见。
“重新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不同，我多年的眼部疾病痊愈了，甚至就连战争时期的腿伤也消失不见。那只血清几乎让我脱胎换骨，我的身高比以前高了将近十公分，体重增长了二十五磅。但这些都不重要，最为重要的是……我获得了力量。”
“力量？”这个词涵盖的范围很广。
“没错，权力中的力，那是真正的力量，可以摧毁很多很多的东西。如果你们不明白，稍后的战斗中我会为你们展示，不过现在，请继续听我说下去。”他平静地描述下去。
元镰的嘴角有些抽搐，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狂妄地一本正经，但又有种无力反驳的感觉。他很想掀翻茶几，将红酒泼上去，然后大喊一声有种你上来干我啊。
可莫名其妙的，他的理智制止他这样去做。
“我找遍了整个地下堡垒，却灾难发现那种神奇的血清，培养槽里的血肉也算是一件好东西，但绝对比不上那些血清。我收起英军留下的各种各样的药品，然后离开了那里。临走前，我关闭了一切运作的设施。那个地方本该永不见天日。直到大概半年之后，南部国度的政府军接管了这座发电站，我被驱逐出这里，又过了半个月，这座发电站被彻底销毁。坦德镇因为经济建设始终无法取得成效被政府划分为贫瘠地带。这座场馆也是之后才建立起来的。”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当然，说这些并不能改变我们对立面的位置，只不过这么多年了，我始终想要找到那个世界里的人进行谈话。偶然间我知道了学院的存在，但是我没有勇气去往那里，直到今天，你们的出现。那个卑微的下人居然会对你们动手，这简直是对我的一种侮辱，对我而言，这场拍卖会不过是我赚钱的一项工具而已，而他却以为知道了那些东西，就能够对抗我。真是可笑”
“这么说，所谓的再生生物计划也是你搞出来的？那些蜥蜴和森蚺……。”
“我能看到，不过没有阻止。最初的那部分血肉我喂给那只龙了，它很像当年的那具生物，因达当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诞生这种生物。我很好奇那样的存在究竟会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仅仅是一些血清就可以让一个人完成如此大的蜕变。”
他的语气逐渐激烈起来，不再似之前那般平淡，整个房间的气氛也随之起伏，他似乎拥有控制环境的魔力。
“那就是你们口中的凶兽！对吗？”
忽然，他站了起来，手中的玻璃高脚杯捏的粉碎，如雪花白沫四散在地。
月光如水，黑暗里，那起伏的鼻息急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