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冬瓜
东瓜者,本地谓之冬瓜也。冬瓜又叫白瓜、地芝等,源于中国和东印度,未成熟前身体长有柔毛。成熟落蒂后的东瓜大的能达到四五十斤。除用做蔬菜以外,东瓜还可以制成糖果东瓜糖。然而这种糖果我是没有吃过的,自然也不知晓它的口味。我想东瓜糖总还是保留了东瓜的味道吧,总不能平白的多了西瓜的口味。中医认为东瓜有利尿、消肿之功效,尤以果皮和种子入药为佳。东瓜可利尿的作用我儿时听祖母和母亲都有讲过,我也吃过很多的东瓜,对它的功效深信不疑。
我虽然吃过很多东瓜,但都是在儿童时代的吃过看过,我成年之后就很少吃这种东西了。我虽然吃过很多东瓜,但也仅仅是吃过,是那种无奈的没有第二选择的吃,称不上什么喜欢和爱吃。吃它仅仅是贫寒岁月里的一种果腹行为。甚无奈也。
在我看来,东瓜大概有三种吃法,最甜的一种当然是制作成东瓜糖,但作为一日三餐一般的普通吃法,东瓜糖显得太过麻烦太过奢侈,当然也不可能吃饱。毕竟谁会拿糖果当饭吃呢?吃也吃不饱,牙也受不了。
第二种吃法就是炒着当菜吃。小时候我的父亲母亲去板厂打工,每天只早饭和晚饭在家吃,打工是一种只能糊口不能发财的营生,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大钱去买山珍海味给我和妹妹吃。老家宅院空旷的南边种上了豇豆和东瓜。
种豇豆是因为它做成卤子拌面很好吃,父亲就着豇豆卤能一口气吃上三碗面条,呼噜呼噜的吃面声让得了厌食症的人听了也会口中流涎。种东瓜是因为它产量大!一颗东瓜秧往往就能结几百斤东瓜。老家东南边的一溜半截墙角根在惊蛰后撒种了几颗东瓜籽,如果不小心籽撒的多了多长出几颗瓜苗了还要间去几颗蔫苗。立秋过后,煤渣灰打就的东屋房顶上就会骄傲的躺着大个大个的东瓜果实,有的还有未干的柔毛扎手。奶奶总会高兴地说小民爹(我爷爷)你看今年的东瓜长的真大呀!我从自己搭建的直插在矮墙缝里的木棍梯子上爬上屋顶,看着那些在秋伏里热的虚悠悠的东瓜叶子和东瓜,意识到我又要每天都吃东瓜炒菜了。
我是不喜欢吃东瓜的,因为东瓜炒菜不好吃。儿时的农村时光贫穷而漫长,这种贫穷而漫长是一种时代的普遍存在,每天上学口袋里难有两毛钱,玩弹珠打土仗根本不必担心兜里的钱会掉光。父亲母亲白天在几十里外的板厂打工中午没时间回家吃饭时,奶奶会不厌其烦的拿了东瓜削了皮切了片儿的炒着给我和妹妹吃。爷爷在外面也忙,我们三个一起吃那锅东瓜菜,除了咸,再没有别的美好滋味的印象。然而也就是那些无数个如东瓜菜一样的岁月养育了我。
东瓜的第三种吃法是熬菜吃。这种吃法我不拒绝。熬菜正名儿叫烩菜,烩菜在河北南部地区很是流行。红白喜事婚丧嫁娶,谁家操办事务都会把熬菜作为必要的正餐。这种传统不但在过去,即便是现在也仍然被保留被尊重。如果谁家结婚吃的是席吃的是盘儿最后却没有上熬菜,那来往参加的宾客朋友一定会在心里埋怨主家的欠缺,“今天没有熬菜不中呀”、“熬菜做的不咋呀!”云云。
熬菜贵在一个“熬”字,正如烩菜全在一个“烩”字。把猪肉粉条这些主角放进能同时做上百人吃饭的柴禾大铁锅里,下了各种调味佐料后,就开始主菜登场了,有的熬菜选用笨白菜熬,有的选用豆芽熬,当然也有人选择东瓜熬菜。具体用什么熬菜要看主家的吩咐和当时的物价决定了。小学时我表哥结婚,那是一个酷暑的夏天,我穿着短袖衫刚进了街门,做饭的同村掌勺大厨就笑眯眯的喊我去帮忙搬运东瓜,他全然不顾及我是参加婚礼的亲戚的面儿。我高兴的行呀行呀的答应着,走到一个长约五十公分的大东瓜前认真的选择然后蹲下,我伸出双臂摆正双脚运上全身力气拼命的往上搬,那东瓜简直太沉了,瘦小的我根本没有撼动那个硕大东瓜的力气,它的深色肌肤像涂抹了油漆一样的深沉凝重,岿然不动寂静如一个完全打开的冲毁不破的命运……
二、南瓜
南瓜者,学名金丝瓜也,又名金瓜、鱼翅瓜、搅丝瓜等。属于葫芦科南瓜属金丝瓜种。本地人大概看它粗看起来和南瓜几无差别,遂以南瓜名笼统喻之。南瓜原产美洲,明代随着西方地理大发现之后的贸易交往传入中国,是南瓜属的一个变种。此瓜皮质较硬有蜡质层,抗干旱耐储存亩产量大,受人喜爱种植广泛,在饥饿的年代完全可以充作主食当饭吃,史载清乾隆皇帝极赞赏之。
我对南瓜的印象全在包子,而几乎没有吃过炒南瓜菜和饥馑时期的当主食充饥无奈。
包子是中华特有美食,而我认为南瓜馅的大肉包子当属我姥舅家的最好吃。姥舅这个亲戚称谓肯定会引起南北方不同地域人们的又一次争论,其实姥舅就是我的舅姥爷,即我奶奶的弟弟。我奶奶有五个姐妹和一个弟弟。我在老家的相框里见过奶奶年轻时的照片,她十八岁时嫁给了比她年龄大六岁的我爷爷,她梳着两条粗壮厚实的麻花辫儿,青春的昂扬朝气洋溢在她心灵的天空。那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国家正在经历农业全面合作化,她已是一名党员。我的爷爷担着一床单薄的棉被和褥子,经过河郭镇的分水闸和一株苍翠挺拔的五百岁老槐树前,从三里外的樊牌村把我的奶奶娶回了家。我爷爷说他相亲后去见准岳母,她看中了他成熟不会欺负她,看中了他家的声誉好是能踏踏实实过一辈子的人。
姥舅家距离我家不远,步行也只有三里路。对于一个靠双腿行走双手劳动的活泛人来说,走上三里路真的不算啥。外曾祖母(我奶奶的母亲)的忌日在农历二月的春天,比我奶奶的生日提前两天,姥舅的生日在农历的夏天,每年这两个日子我奶奶都会蒉了吃食去姥舅家。我也跟着去。
进姥舅家的家门有三条路,西边一条往西开的巷子,这条路我只走过一次,绕路。他的西邻居有一个气派整洁的门楼,有次我大着胆子走进那个安静的院子里,看见里面圈养了一头骡子。对于姥舅的西邻居我知之甚少,好像父亲也不知道来历,姥舅也很少很少提到,对于我,那个院子始终透着神秘莫测的诱人气息。南边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宽巷子,算是巷内人家的大路正路。路的尽头西侧是一户卖观赏鱼和花草的人家。我小学五年级后认识了这户人家的外孙,我们是好朋友,我曾经和他一起去过他的卖鱼的姥爷家玩。院子里有一个人工挖掘的小池塘,里面轻快的游弋着很多条一寸长的小草鱼。同学说那是大鱼下的鱼籽儿变的。出门时我恰巧遇见了做木匠的表伯伯,他是我父亲的表哥。我熟悉的喊他大爷,他招呼我说还去家里坐坐吧,你姥舅在家哩。
通往姥舅家的第三条路我小时候常走,那条路往东开,是一条很窄的路,只能容下一个人经过。这条路近。它是属于姥舅和表伯伯家的一条巷子,姥舅后来在巷子北面改建了专做金纸银纸的作坊棚屋,只留下一条专供行人抄近路走时的窄路。窄路边上种着一棵粗壮脱皮的臭椿,上面会有一种叫白胡子老头(沟眶象)的象甲科昆虫,钻的臭椿流出琥珀色的树胶。我和表哥会抓了白胡子老头玩儿,看它装死蜷缩成一个团状,逗引它然后它又张开。白石灰粘砖的老墙有时会掉下灰屑。
每年我都会跟着奶奶在老舅家吃两次南瓜包子。姥舅家的亲戚多,他的姐姐和姐姐的儿女们会去,他的妹妹和妹妹家的儿女们会去,他自己的儿女和儿女的孩子们会去。四代同堂热闹,在外曾祖忌日和姥舅生日的日子里。有时候人多招呼不过来,第四代孩子们相互之间认生刚开始都局促的不说话各玩各的。大姑家在姥舅家隔一条河的东南方向,那条河叫百泉河。XT市古地方志记载“顺德府有百泉,自邢台东南注南和之河头郭村”。百泉河早已干涸,村中的河道露出沙土,有村民垒了猪圈,有人在沙土少的地方种植了时令蔬菜。河道呈U型,一头是姥舅所在的村子,一头是大姑所在的村子。河道被两个村子的人走出了一条坚实的小路,路旁长满蒺藜、葎草和其它杂草,我最喜欢抄小路从河道穿过去大姑家。有时候我和表弟骑自行车从河道的一岸滑行到另一岸,借着U型的加速度,我们快乐的叫声飘扬着,滑坡带来耳边呼呼的风镌刻在黄昏的云霞。
三、西瓜
夏天从五月的金黄挤破了禁锢它的硬壳,脩忽间奔突到炎热的伏天,这个时节最适合呆在空调房里消暑。大自然赐予的美味水果就是西瓜。
西瓜者,原名稀瓜也。别名夏瓜、寒瓜。西瓜原产自非洲,而中国的西瓜,据明代徐光启的《农政全书》记载,“种出西域”。中国西瓜传自西域这种观点被普遍接受,而具体传入年代却至今不得统一。但秦始皇没有吃过西瓜应当是肯定的。经过选种和科技改良,现代西瓜种类番多,有小天使西瓜、春雷西瓜、京秀西瓜、麒麟王西瓜、黑金刚西瓜、黄宝石无籽西瓜等诸品种。中医认为西瓜有解暑生津、利尿消肿、消除疲劳之功效。而我认为,相比于核桃大枣香蕉之类的水果,西瓜“最水果”最爽口,可以吸溜吸溜的啃吃个痛快。谓过瘾也。
我嘴巴苦涩发干,是内热体质。半夜醒了总是燥渴难耐,像含了一颗火球炙烤的皮肤龟裂唾液腺干涸。侯仙女想了一个法子,每两天给我买一只西瓜吃。今年水果价格上涨很快,高居不下。超市里两个共八两重的无套袋红富士苹果售价九元钱。新闻说随着当季水果陆续上市价格有望得到控制。头一天侯仙女兴奋的喊我名字说在早集买了一只西瓜,我询问价格她说两元一斤。我拿刀切了,瓜皮很脆切的很爽利,红瓤籽少皮薄。我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挑选西瓜了,她说一个开拖拉机的拉了一车斗在卖,我让切开验了瓜的生熟才买的。侯仙女第二次买的西瓜瓤看着红但吃起来不甜口感发酸,但她拿回家的分明是一个切了验了的西瓜。我问她验了是没熟透的瓜为什么还买,她说是一个老头在卖瓜,年纪大了挣点钱不容易。我索性教给她怎样挑瓜的秘诀,看瓜蒂敲瓜听声音这种技术太难了短时间没经验很难学会,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看瓜的纹路,纹路生长到炸开的就是熟瓜,纹路细窄的不对称的就是孬瓜。侯仙女买回来的第三个西瓜是一个只卖五元的小瓜,切开一吃贼甜。连西瓜皮上的白瓤都是甜的。我吃了三叶,痛快的啃光瓜皮。
西瓜这种水果在我儿时更是一种奢侈品。小时候最不奢侈最容易搞到的就是梨。村北在几十年前搞经济农业时曾经种植了几百亩梨树和几十亩苹果树。那片苹果林我小时候只去过一次,左老头承包了苹果地在那里看园,青皮苹果一口咬下去酸甜脆。村北有十来棵树龄一百多年的巴梨树无人承包,它属于自然生长的恩赐,小伙伴暑假爬在粗糙硌腿的巴梨树干上肆无忌惮的尽情摘梨吃。
小时候我的口袋里经常只有一毛钱,那时一毛钱对我极其珍贵,它可以买一盒劣等的自动铅笔笔芯,买一个一毛钱的冰糕冰袋,或者买四个玻璃球弹珠。有时候在存钱罐里扣出来一枚两分钱的硬币,就可以高高兴兴的跑到小卖铺买两粒麻辣花生豆咀嚼了吃了。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广大的中国农村还很贫瘠。
西瓜贵的年景家里是很少买西瓜的。爷爷一条擦汗的起球的旧汗巾总搭在肩膀上,蝉鸣疯狂的鸣叫把人们的身上叫出汗味。有一年的夏天眼看就要过去了可我们连一个西瓜也没有吃过。有一天爷爷突然从外面用麻袋拎了三个小西瓜回家,爷爷说快来吃瓜呀,我从绿荫的梧桐树下跑到他身边问西瓜是哪里来的,爷爷说是借住在大队部破旧南屋的阿三给的。
阿三是一个“疯子”,听说他原本家境殷实,家里也有骡子下地出门的出苦力。过几年阿三的父母都死了,剩了兄弟姐妹几个在家里相依为命。有好吃懒做者动了歪心思,成天钻营老一辈留下的那些遗产,白天黑夜的想着如何占为己有,到了家里生分面红耳赤的地步。阿三看在眼里,时间一久就开始喝酒解闷。冬天的夜里万木消索,醉酒的阿三一把火把家里的值钱物件都烧了。火光借了酒精星火燎原,团团金光包围了整个宅院。救火的邻居们看到阿三在欣赏着大烟火跳舞,仿若一个进入梵虚境界的弥陀,大家都哀叹说钱货把人逼疯了。
变穷后的阿三没了避雨睡觉的地方,后来村长就让他暂住在无人看管的大队部里。他白天去拉锯场给人打工起钉,下午趁太阳还没落山的黄昏在村部前用几块废砖垒了灶台煮挂面。后来他捡了一个媳妇搭伙过日子。
一天黄昏我正蹲在邻居阿三对面看他煮挂面,黑熏熏的小铝锅被柴火燎得凹了几个坑。他捏着捡来的华龙方便面调料均匀的撒到面条上,搅拌了呼噜呼噜的吞咽。看完阿三吃完晚饭后我撒腿跑回家里,不一会儿表姑的丈夫来了,他肩上扛着一麻袋的西瓜喊我爷爷姨父。爷爷招呼他抽烟进屋里喝水,他站在屋外爽朗的笑了几声,说今年他种了西瓜,出来卖,天黑了就顺路送一袋西瓜过来让尝尝。他简单唠了几句就要走了,我跟出来送他看他黑色的身影融化在黑夜墨黑的幕布里。母亲说这些老亲戚以后更要相互关照,他走了十几里土路跑来送瓜不容易。我想起来了表姑有一个哥哥叫庆祝,但我私下里爱直呼他的名字。
庆祝的妈妈是我奶奶的妹妹,她有点神经不正常。二十年前我去她家她神神叨叨的像个神婆,家里出了街门东边就是一座村里修建的破砖瓦土庙,土庙前摆了一个废弃的牛槽做香炉,里面插满了燃烧剩下的黑头的香的根蒂。表叔庆祝好像遗传了她的基因,也有点神经不正常,用亲戚们的话说就是傻,成天介好高骛远爱吹牛。依我看庆祝表叔本不是一个痴傻的人,乡村亲戚间谀富讥贫不是罕有的事,已蔚然成为一种腐朽的风俗。表姐夫表叔伯闲下来拿话逗他笑他消遣时光,他也装傻充愣的笑自己。揶揄揶揄,知道生活辛苦不如意。那是一种黑色幽默的高级艺术,有些人只是门外汉表面上看热闹,他们压根儿不懂得里面的蕴藏奥妙。
老亲戚间我最盼望的就是能和庆祝表叔在一起唠嗑玩耍。小时候我拿父亲买的打老鼠的气枪练了一手好枪法,过年下庆祝表叔来拜年,饭毕我拿了气枪站在院子里和他比赛枪法。出枪膛十几米开外的塑料子弹就开始飘,为了克服这困难,我不用眼睛瞄准完全凭借经验像卖油老翁般的用神去打,摆的一排空露露瓶当靶子,十打九准。庆祝表叔在旁边“嚯!”的一声叫,“是一块当兵的料儿!”
四、北瓜
北瓜者,学名南瓜也,别称倭瓜、北瓜、番瓜。北瓜原产美洲,明代传入我国,现在世界各地普遍种植。是葫芦科南瓜族南瓜属南瓜种,本地人赖以土地,遂以北瓜名之。北瓜经百年栽培育种,根据各地土壤及气候特色,因地制宜,已经有超过十几个品种,最常见的有方瓜、红皮、碧玉,甘栗等。中医认为北瓜性味甘温,补中益气,清热解毒,用于营养不良、肺痈、烫伤。北瓜入口甘甜,富含纤维素、多种维生素、果胶、精氨酸等,可佐以煮粥,也可单独蒸食,十分可口,百食不腻。
北瓜的学名叫南瓜,这个疑惑困扰了我很长时间,在信息欠发达的年代,我一直纠结叫北瓜还是叫南瓜的问题,绞尽脑汁,在我童年的脑壳里扭结成了麻团。抗战时期,359旅在南泥湾开荒种地自给自足,书上的文学家和诗人们总是翻遍的歌颂,唱不完的南泥湾,羡慕不已的南瓜小米粥。我一直在想,我们这里的南瓜(金丝瓜)怎么能用来煮小米粥呢?它用来煮粥可是不好吃的,得用来做大肉馅的细白面包子才好。后来随着岁月的增长,我认识了外面的世界,知道人有不同,地有方圆,他们口中的南瓜就是我们这里的北瓜。但我又以为陕北地处偏僻,河北和陕北同属大北方区域,那里的农民当和我们一样,平日里也把南瓜叫做北瓜的吧?
我去BJ北漂时暂时没有栖住的地方,我给我多年没有联系的初中同学尹大人打电话,他中午从朝阳区的写字楼里跑下来接待我,我拿了顺丰邮寄给我的快递,我往空荡荡的快递盒里放上十元钱,“瞧里面这钱,这是引子,以后我就在CBD要饭了啊”“哈哈哈你小子,月入上万不是梦!”晚上尹大人九点下班,挤了个把小时的地铁回到天通苑的合租房里。我找了一个临时旅店,拖着笨重的行李箱找到之后才发现那是天通苑小区的一个地下室旅馆。我发现我被携程商家店铺上的图片给骗了,退不了钱只能硬着头皮住上两晚。地下一层的通道里到处充斥着一股股发霉潮湿的味道,走廊中间的厕所门坏掉了敞开着,尿骚熏天。尹大人在附近的包子铺给我接风,他指着一碗南瓜小米粥里漂浮的北瓜仁说,这个在咱老家叫北瓜哩。
每年姑姑的菜地里就会种了一些北瓜,有年冬天已是霜降时节,天气严寒,大地皲裂开一些细小的口子,地上和干枯的树叶上、地里还未及时收获储运回家的白菜叶上都蒙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白霜,像细甜的砂糖。我穿了厚厚的棉裤走路笨拙的去找表哥玩,姑姑喊我们去菜地里拿几个北瓜回来给爷爷送去。爷爷爱吃北瓜,他说解放前家里穷,唯一的美食就是冬天里能吃上一顿北瓜。那时家里甚至连小米粥都是稀的,一天只吃两顿饭。饭吃的稀了下地做活当然就没有力气。你拿了这北瓜,连皮都不要切,连皮带肉的把北瓜条条儿放进锅里熬煮。从野地里捡了干树枝,或者用夏天秋天存下的麦秸杆玉蜀黍杆烧火,一阵阵燃烧的蓝烟袅袅的爬出用泥草垒竖起的矮烟囱,如雾如幻,笼罩了中国北方平原的这个宁静而命运多舛的村子。
五、结语
我跟囡囡说了东南西北瓜的事,又说我要写一篇关于东南西北瓜的文章。囡囡说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查那些瓜到底叫什么名字呢?我开玩笑说做学问总要有一点锱铢必较的劲儿,读者可是衣食父母呀,不能糊弄!我又想到中国毕竟是泱泱大国,十里不同音,五里异风俗,一名多指,文化多元。统一度量衡是多么的伟大!
我问囡囡南瓜在你们那里叫什么?
“叫黄瓜。”
“那黄瓜叫什么?”
“青瓜。”
“青瓜叫什么?”
……
……
……
——河郭梁世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