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嗯,你个锤子。
赵本出:怎么啦?
我:那你中午还打不打电话?
赵本出:中午啊?等我什么时候去到吧。
我:操,忙死你。
赵本出:哼,才去一天半怎么能忙死我。
“嗯?”赵本出看我没有回应于是支声道。
我:嗯。
“你准备假期打工挣钱后买什么呢?”我想到了上次她说过的这个话题。
“我准备挣钱了给你买个电脑。”她微笑着说。
“这就是你上次说的计划呀?”听到这句话我颇为感动。我想起来了,上次她打暑假工,一天才挣六十块,一台电脑少说也要上千块。
赵本出:是的。
“还有呢?”我咳嗽一声后慢慢地继续问道。
“嗯……没有什么了。”她温柔的说。
咳咳咳,我连着咳嗽三声,“那么,你……”
“还有,还有一些在淘宝购物车里。嗯……”她想起来了,打断我说。
“真是一个机智的吕孩呀。”我故意把女孩说成吕孩。“那么,你什么时候挣钱呢?
赵本出:我啊,我也不知道,可能寒假吧。
“哦。寒假挣那俩钱儿怎么够买个电脑呢。呵呵呵。”
“买个二手的,呵呵呵。”在我的提醒下,她突然想起来钱不够了,于是尴尬的笑笑说。
“那算了,我这个就是二手的。”我的意思是,打工的钱她还是留着自己花吧。
“什么啊?这个,在哪里买的?”
“我这个一手的电脑用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卖别人不是二手了嘛。”
“哦。”
“我这个一手的现在卖给我自己就是二手的啦。”我补充道。
她懒洋洋的伸了一个腰,吐了一个哈气,没有说话。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暑假又去打工啊,去哪儿?”
“寒假啊。”她提醒道,暑假刚过,接下来的是寒假。“寒假,或者暑假。”
“嗯,我知道,寒假去哪里打工啊?”
“我妈不是要创业嘛,给她打工啊。”
赵本出的妈妈报名了劳动局的技能培训班,她学习了烘培,她说她想开一个专门卖烘培食品的外卖店。
“哦。”我淡淡的说,“你妈还给你工资呀,呵呵呵。”
“嗯。反正我这么想的。”
“要什么鸟钱。不给!”我学着赵本出妈妈的口吻说,头脑里正幻想赵本出给她妈妈打工后要工资的情形。“管你吃,管你喝,管你住。”
“呵呵,那不行,我不能白给你干呐。”赵本出装出给她妈要工资的模样辩解道。
“你暑假还说,挣了钱我妈说让我自己花呢,结果还不是不给你零花钱了。”我嘴里发出轻笑的说。
“哼,那不是让我自己花吗。”赵本出不屑地说。
“我当初的意思是,她不给我零花钱,得给我生活费,结果她拿我的工资给我当生活费。”她佯装哭哭啼啼的样子补充道。
“我知道,她没给你生活费啊。”我故作一本正经的说。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一把辛酸泪。”
“嗯?”
“一把辛酸泪。说着说着我就哭了。”
“你妈说给你个鸟,我已经赔了十几年钱了。”
我想起来六间铺镇,或者说,潮汕人有重男轻女的传统,而且到现在了,潮汕人还是很重男轻女。赵本出的家里就重男轻女,她的爸爸成天对她爱搭不理,春节时,赵本出的爷爷给了赵本出一毛钱红包,给了赵本出的弟弟两毛钱。虽然,几毛钱搁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广东人仍旧有春节几毛钱几块钱红包的习惯。赵本出弟弟的红包比赵本出多出一倍。或者说,给男孩子的红包比女孩子多。
我:“嘿,我就比较奇怪,为什么生个女孩就叫赔钱呢?”
“因为女人要嫁出去啊。”
“女人可以不嫁出去呀。”
“但是,他们会觉着,嫁不出去的女人很丢人。”
“我的意思是,就入赘呀。”
“入赘对他们来说不是太荒唐?”
“荒唐个锤子。我姨姥姥的独生女儿结婚就是男方入赘。姨姥姥的女儿的女儿也是入赘。姨姥姥差不多八十岁了,她的老公是一个坚定的共产党,在市国有电影院当总经理,叫什么百花电影院。姨姥爷是一个热心的亲戚,他见谁有困难都乐意帮忙。跟他没关系的环卫工人遇见困难了他也愿意帮。后来他死了,好像是得了肝癌什么的,我爹说去医院看望他时他瘦的皮包骨。他死的时候在病房里大喊三声,共产党万岁,共产党万岁,然后就两腿一蹬,咽气了。”
“真是一个厉害的人呐。”
“所以入赘就没问题了。”
“哦。但是入赘后跟他们又没有什么关系呀。”
“入赘怎么没关系呢?女儿身上流的不是自己的血?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
“啊”赵本出叹了一口气说,“入赘还不得把我妈惊讶死?我妈一听瞪着眼说,什么?入赘?不行!”
“你妈说,休想,老子才不出彩礼!你问她为什么不,她说,谁让你比你弟少长了一个玩意儿!”
“我跟我妈叫嚷着说,你重男轻女,不要忘了你也是女人,你背叛了你自己!”
“你妈说,谁让你身无长物!”
“呵呵呵。”听到身无长物这句话,赵本出会意的笑了,“他们要是想的通,就不会重男轻女了。”
我想到了我曾经的一个邻居。我的邻居今年已经五十岁了,第一个孩子是女儿,一看心里不高兴了,勒紧裤腰带又生了一个,一看,还是女儿,呼天抢地的伤心了,“老天爷这是要绝了我家的香火呀!”一咬牙一跺脚又生了一个,终于是个儿子。一家人欢天喜乐开了花,跟街坊邻居摆了几桌,庆祝大功告成。大女儿比小儿子大十几岁,每天两个女儿照顾小儿子跟照顾小少爷似的。那时候农村吃油条还是一件奢侈的事情,邻居经常只给儿子买油条吃,两个女儿眼巴巴的一旁看着。
“这么说吧,现在你外婆都是谁伺候呢,不是你妈在伺候吗?”
赵本出的外婆摔倒了中风了,赵本出的妈妈每天守在她身边伺候她。她给她端屎端尿,她给她擦洗身子。她一伺候就是几个月。赵本出的舅舅在广州连照面都不打一个,说什么自己整天工作忙呀忙,抽不开身什么的。人抽不开身就算了,钱也看不见一个。一个个的钻钱眼儿里了。赵本出的妈妈里里外外的伺候着,柴米油盐,打针输液,都是自己家里拿钱照顾。
“嗯,这是个别情况,很少这样的。”
“啊哼”我咳嗽一声,“真怀疑你们是在遥远的贵州,山区。贵州人说别侮辱我们,我们这儿才没有重男轻女。”
“像我奶奶家,她不都是我大伯二伯三伯,还有我爸,这些人去给她钱养老嘛。我姑哪有给她钱。”
“都2102年了,那只能说你姑不是玩意儿。你姑没钱呐?有钱还赌债没钱给你奶奶?小气!”
“嗯。我奶奶还替她还赌债。”
“这么说吧,人家范冰冰啊,那些女明星,给人家妈买别墅,买豪车。你看看。”
“嗯。女的不比男的差。”
“女的结婚后也可以不搬去男方家里生活呀。哪一条法律规定结婚之后女方必须去男方家?不是有少数民族就男方去女方家嘛。”
“嗯。女的结婚还不用自己出彩礼。”
我忽然想到,也许赵本出刚才说的“入赘后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也许她指的是新生儿跟谁姓氏的问题。我于是说:“就像华为的任正非,人家不是生了好几个孩子,有的就直接跟他媳妇的姓,那又怎么了?
“嗯。跟他们说这些他们可听不懂。”
人这个东西都是人死如灯灭,何况一个姓。那怎么了,你姓林,她姓赵,姓不一样就不拉屎了?是不是?都是封建狗屁玩意儿。”
啊啊啊啊!我躺在床上,伸出一个大大的懒腰,头脑里想象着自己是一条正在伸着懒腰的狗。我见过很多次家里的狗伸懒腰的样子,它们四脚脚尖着地,努力往上弓起身体,爪趾全部使劲儿张开。看上去就很舒服惬意的样子。在伸懒腰这件事上,人和狗没有差别,并不比谁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