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陆尘猛然睁开眼睛,嘴里喘息着。他的手臂大半都没了皮肉,露出森森白骨,白骨上满是鲜血。但就是这只手臂,竟颤抖着缓缓地向上抬起,任鲜血一滴滴落尽尘埃。
雷击如链,不断地抽打在陆尘身上,但他似无痛苦,反倒没抽击一次,就会增添了几分力量。不多时,他已经感到身体能量充沛,但雷击始终没有减弱。
“召唤!”
陆尘感受到一种召唤,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的召唤,如宿命一般。这种召唤迫使他高高举起右手,然后倏忽直上,手掌紧紧握住了那柄黑戟。
“轰!轰!轰!”
当手掌与黑戟相接的那一瞬间,雷电如潮,顷刻淹没了陆尘,海啸般的能量疯狂地涌进他的身体。
“啊!”陆尘大吼着,也不知这种感觉是痛苦,还是兴奋。随着雷电疯狂的抽打和能量源源不断地输入,陆尘后背和四肢的骨骼上竟然缓缓长出了血肉。
起初,还只是慢慢地生长,但越到后面,长势越来越快。
陆尘只感到身体奇痒无比,又似被炉火锻造,这种感觉比疼痛更加痛苦,比舒适更令人陶醉。
在手握铁戟的这一刻,他的眼前不断闪现这许许多多的画面,这画面他曾经见过,但第一次在不是做梦时见到。自从遇见聂心,带着雪儿以后,他就很少会梦到这些场景了,但现在,一个个画面又鲜活如同真实。
不多时,陆尘的身体已经被雷电修复得差不多了,他的意识却完全沉入了那无数片段的梦境之中,这个梦是一场旷世大战,没有人愿意做这样的梦,但陆尘身在其中,无可逃避。梦境中,他只有无尽的愤怒、悲伤和无奈——
离陆尘最近的樊花千寻和邢殳,眼睁睁看着陆尘身上的血肉一点一点的长了回来,内心激动万分,却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血肉、经络、皮肤,陆尘一点点地修复着,半炷香不到的时间里,他全身已经完好如初。
突然,陆尘身上光芒大盛,他们的脸、他的后背、他的胸膛、他的四肢……他全身骤然变为金色,竟如一尊金身罗汉。众人沐浴在这种金色的光芒里,一种本能的膜拜之心油然而起。这种光芒似无半分威压,反而充满悲悯与温暖,让人如同回到了初生之声,婴儿般躺在母亲的怀抱。
就在这时,金光突然消失,陆尘的身体又复归雪白,眼前也不再是梦境。雷电也消失无踪,长戟上依旧黑气萦绕。陆尘并不觉得是自己握着长戟,反而觉得是长戟握着自己。
“他——他——”白衣公子断断续续地大叫着,声音嘶哑,“脱——脱——脱胎换骨,铸成金身,他——他是——”
“他是——”嗔、暴、惩三怪也惊讶失声。
“他是什么?”繁华千寻和邢殳一样疑惑。远处的风鸣、樊冥,空中的相别离同样的疑惑,这样的奇迹,他们都没见过。
“他是——神!”白衣公子终于说出了这最后一个字,表情似颓然,似兴奋。
“神!”众人内心骤然一紧,“神,数千年未听说世界上还有神,他是——”
陆尘望着眼前白衣公子、三怪,又看了看邢殳和樊花千寻,他只是随意地看了几眼,但对这几人而言,却仿佛遭到了无上力量的睥睨。
“还要战么?”陆尘微微道,他手握长戟,目光如炬。
白衣公子等骇然,脚步不住地向后退,好似大地是倾斜的光滑面。
实际上,陆尘心里同样骇然,因为他虽手握长戟,长戟却似定在空中一般,让他动不得丝毫,寻思道:“此前我以为是这长戟太重,现在看来,未必如此——”
突然,天空异象陡生。
天空竟如玻璃被什么物什撞击了一下,微微震动了一下,大地上跟着一起震动。
“不好!”白衣公子一声大吼,“那长戟是柄神器,刚才被激活,神力溢出,这空间就要破碎了!”当说到最后这个字时,白衣公子已经驾着龙兽,疾驰到了混沌之海边缘。
嗔、暴、惩三怪见白衣公子撤退,纷纷跟了去,也不管战场上还有多少虾兵蟹将。空中,凶、煞、狂、戮四怪早已注意到地面的蹊跷,见白衣公子带头狂奔,哪里还顾得着对战,驾着飞龙俯冲而下,向着混沌之海而去。其他飞行兽,见飞龙撤退,一声声尖唳着,也跟着冲入混沌之海。地面战场,残存的鳄狼骑、长矛步兵、弓箭手等纷纷逃窜,不顾一切地向着混沌之海而去。
这是一个胜利的时刻,血族以区区千余人,击退了数万怪物大军,但却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庆祝胜利,甚至突如其来的茫然都没有,他们眼里,只有惊骇。
因为此刻,天空竟然出现一道道波纹,剧烈的震动随着而来,十级大地震也尚不至此,众人偏偏倒倒,好似站不住脚。
陆尘也是满心惊骇,因为只有他能感觉到长戟有磅礴的能量溢出,每一次溢出,天空和大地就会震荡,每一次都比前一次要剧烈许多。
“怎么办?”陆尘拼命去拉,但长戟稳如泰山。这时,又是一股巨大的能量轰然而出,天空竟然出现了几道裂缝。
“玄境要崩溃了!”一些血族士兵大叫着,声嘶力竭,充满绝望。虽然不知道九幽玄境崩溃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但一定会很严重。
“尘哥!”邢殳呼喊了一声。她此刻两眼泪目,含情如波,仿佛并不关心空间破碎,她只知道,陆尘还活着。
“陆尘!”樊花千寻大叫道,“快收起铁戟!”樊花千寻终是更快冷静了下来,她爱陆尘,但她知道,首先必须活着,其次才能爱。
“我——”陆尘道,但他没说出后半句,他也不知道怎么收起来。这铁戟似蕴藏着无穷能量,断不是现在的陆尘可以掌控的。
“轰!”
陆尘感到,又是一阵剧烈的能量溢出,天空的裂纹更加明显了,眼见破碎在即。
“收!”陆尘大喝着,心念急转,没用。
“再来!”陆尘继续尝试,但长戟似强项不服,岿然不动。
“你妹的!”陆尘暗暗骂道,却似无可奈何。既然焦急无用,那就只有冷静下来再说了。于是,他闭目盘坐与空中,手掌中丝丝鲜血浸入长戟之中。
“原来如此!”陆尘喜道。当他全身心沉浸其内,长戟似乎便有所反应,当鲜血丝丝浸入长戟,彼此间似乎开始发生微妙的联系,最后,陆尘似乎可以和长戟心意相通,虽然还是拿不动,但他全部心念一动,长戟便从空中消失,重新回到了乾坤带内。
长戟消失,黑气陡生,一根雷鸣棍重新凝聚而成,只是这一次,雷鸣棍似乎更实质化,颜色也从金黄变成了紫金,气息更加磅礴,骇人无比。
“好!”陆尘道,喜上眉梢,他似乎更加确定一点,那就是他是杀不死的。
“好!好!好啊!”众人也一起欢呼,因为当陆尘收起长戟的那一刻,空间中的能量便随之消失。
一场惨烈大战,劫后余生,又碰上空间差点震裂,然后又有惊无险,这世上确实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了。
这一刻,大家似乎忘了,前一刻还在生死搏斗,似乎忘了,一千余同族已经死伤大半,更忘了,既然会出现这样的敌人,就很能还有更凶残的敌人。
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至少在此刻,活着就是最大的荣耀。
“搜寻死伤同族,稍作修整,即刻回五色城!”相别离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