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旁人来说,通话时间漫长而枯燥。即使有意压平心境的少年也略显不耐烦,
他拍拍年轻人的肩膀,不冷不淡地说道:“能不能快点,让你插队已经算是我最大的宽限了。”
这一句话引得众人目瞪口呆,两位柜台小姐还巴不得林少去插他们的队,可这个小子居然敢向林少发牢骚,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死字怎么写。
被打扰的年轻人突然停止了通话,他转过头神情严肃,巨大的威压散布在柜台中央。
“你有事?”
“确实,有人托我来应聘,我得抓紧时间,不然赶不及回乡的末班车。”
那年轻人突然伸出大掌,准备狠狠地抽向莫凡。
嘴上还轻蔑地吼道:“tm的,一个乡下穷鬼还敢触我霉头!”
就在这片息之间,突然啪嗒一声,他的手被接住了。
一位令莫凡感到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林同学,请不要在非习武区域动粗。”
见是馆长二女儿王露平,年轻人收起了自己的傲气,随手提了提衣领,略微沉稳地说道:“这小子过来应聘杂工,谎称有王小姐的推荐信,我只是出手教训一下罢了。”
“侠以武犯禁,虽然武术能让我们提高力量,但并不意味着我们有制裁别人的权力,都现代社会了,请你自重。”
“切,明明是他有错在先。算了,既然是王小姐所说,我便卖你个情面。”
安抚完林少,王露平这才有时间打量那个骗子。
单看容貌确实惊艳,但衣服着装似乎是千禧年乡下人的布衣款式,还有就是他的眼神,一直盯在自己身上打量,仿佛没见过城里的美女。
王露平一直谨遵姐姐的嘱托,不要看不起任何一个人,但是对于骗子加色鬼,她可以毫不吝啬恶心与讨厌之意。
“请回吧,我们武馆不招闲杂人等。”
莫凡双手插着裤带,仿佛解脱似地松了一口气,他淡然说道:“好的,不用来这干活也落得个轻松。”
这话被林姓男子听见了,随口吐出一句风凉话:“乡下穷鬼就只会酸,能教出这种人,想必父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场面顿时一冷,反倒是场中央被侮辱的莫凡咯咯笑了起来,他拍着旁边李富贵的肚皮问道:“这林兄说话真幽默,请问他什么家境?”
“额……林少……家境很优越……”胖子支支吾吾,甚是尴尬。
“我没问你这个,我想问的是,他有没有上至八旬老母,或者下至三岁幼弟要抚养?”
“没有……吧……”
“那就行。”紧接着莫凡向年轻人招手说道:“兄弟,给你点好东西看看。”
“你能有什么东西可看,给我离远点,别挨着老子。”
林少只觉这穷鬼奇怪,别人被骂好歹有些怒气,他却嬉皮笑脸的,难道真是个贱骨头?
“来看看嘛!”
“不要,你给我滚开!”
“听话!快点过来看看!”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觉一阵风吹透面颊,转眼间,那位少年就来到了林少的跟前,紧接着就扼住了林少的喉咙,将他高高举起,往地上一砸。
随后拳头如暴雨般砸向林少的面部,就连电影中被美化的咏春快打都没这么快的速度,甚至拳风已经留下了残影。
当事人连哀嚎都没发出,面部就已经开始飙血。
其中只有王露平镇定下来,一记掌刀想切向少年的脖颈,迫使他晕厥过去。
可是当手掌撞击少年的脖子上时,她感觉就像打在钢筋上,少年没有反应,反而自己疼的面部扭曲。
震惊如同泉涌内心,王小姐准备再试,可随后少年的双目盯上了她。
顿时内心震惊的涌泉变成了鲜红的恐惧之色,那眼神是杀过人的,而且不是杀完一次就呕吐的青涩杀手,是对杀人麻木不仁,已经当成习惯的眼神。
结果一番对视之后,王露平只留个起手式,却迟迟不敢继续阻拦。
少年身下的林少已经被打地头晕目眩,胡言乱语,愤怒之中夹杂着凄厉的哀嚎。
“你个臭小子居然敢打我,看我不把你告进局子里,一辈子也出不来……不要打了,对不起,不要打了……我饶命,求你放我一马……”
莫凡不知怎的,只是挥着拳,回忆起无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
为什么他们就是不长记性,侮人父母是要付出代价的!
“快住手!他快被你打死了!”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莫凡挥拳的速度渐缓。
他望向旁边的女生,身形竟跟王妍平有些重叠。
一想起愿意帮助自己的女警察,莫凡的胸口忽然发闷。
王妍平明明那么期待他读书上学,为此还给他提供一个轻松的活,可他第一天就在武馆前面把别人打了,按照那人的伤情来看,或许他还得去蹲局子。
少年并不后悔给那所谓的林少一点颜色瞧瞧,他只是愧疚于辜负了王警官的好意。
所以他才不喜欢社交,即使是爱他的人也好,讨厌他的人也好,这一切显得如此地疲倦。
莫凡微微站起身,他转过头,跟那女生说道:“全打脸上了,只是些皮外伤。如果你们要报警,跟警察说一下,我等会儿可能在鹿城外国语学院,就不用麻烦他们来找我了。”
插着裤兜,独自低头走出武馆,莫凡沉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现在还是下午一两点,天气很阴,飘落的树叶随着卷风在街道旋转,路人向他投以不明的目光。
也许他忍住那口气,人生就有不一样的改变。对那位有钱人表示歉意,露出和善的微笑,用温柔与包容去化敌为友。他就能平平安安地进入武馆打工,去外国语学校进行初考……
为什么就要选择这一条路呢?莫凡也不明白自己,人生如此多条好路可走,他偏偏在万千选择中行至其中最困难,最为人不齿的一条路。
就像小时候那样,父母离去,将祖屋交给亲戚,他就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又或者是在孤儿院对园长欺凌幼儿的行为默不作声,就能被好家庭带回去领养。
可一切都往相反的路径行走,他没有抛弃爷爷的祖屋,没有对园长的恶心举动视而不见,他用自己的武力惹了很多大人,最后也落地断了一条腿的下场。
到底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呢……
……
在水乡,王妍平正坐在莫凡的床上,目光聚集于墙壁。
那里陈列着无数照片,大多数都色彩黯淡,是多年以前拍摄的老照片。莫凡曾经跟她介绍过,那照片里有他的父母、爷爷和奶奶。
一座老旧的祖屋和一些老旧的照片,会让人产生很多联想。
王妍平就是这样,她从中看见了美好的爱情与美好的家庭,但随着少年的成长,照片的时间定格在了莫凡七岁那年。从此以后,墙上再也没有他成长过的照片。
忽然某一刻,王妍平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和莫凡的照片被摆在了墙上,成为这座祖屋的美好记忆之一。
这场景令她的脸颊如同火烧,羞涩似地摇头断去念想。
缓了一阵子,王妍平才镇定地自言自语道:“不知道那小子到没到武馆,我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拨号声音传来,王妍平询问电话那头的人:“妹妹,我介绍的小子怎么样?”
王露平奇怪地回应道:“你介绍谁?我怎么不知道。”
王妍平略微失望地说道:“哦,应该是还没来吧,我本想写封信给你惊喜的,但既然打了电话,那就说清楚算了。我介绍了一个人去我们武馆教拳,据说他是全国武术大赛少年组的冠军,实力非常强。”
电话那边稍显沉默,紧接着露平迟疑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穿着布鞋,布褂的人?”
“嗯,就是,我本来想给他买点好衣裳的,但他固执地像一头倔驴,怎么也说不动。”
对方沉默过后,十分严肃地说道:“姐姐,你推荐的人实力很强,但是他在我们武馆那殴打了林云天。”
“不可能……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殴打别人。”
“事实已经发生了,而且林云天决定不报警。”
王妍平的脸色忽然一冷,她可太清楚这些有钱人私底下做的事情了。
如果林云天报警,交给警方处理,顶多给莫凡拘留五到十天。不报警就只有报私仇了,像是给家里墙上泼红色油漆,倾倒粪便,在路上堵人。一些有权有钱的人还会雇佣不要命的司机去撞死仇人。
这些事情没法追究,很难找到责任人源头,真正的主使只要付出钱,就会有很多丧心病狂的人趋之若鹜。
“妹妹,找到莫凡,我保他。”
与妍平的严肃不同,电话那边突然一阵嬉笑,然后便传来露平的调笑。
“我从没见姐姐那么关心过一个男人,难道他是你交的小男朋友?可我看他还没成年啊……”
“一边玩去,我是警察,怎么可能对未成年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