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信阳的夜（代序）

当信阳的夜从周边山顶落下来的时候，就象给这个天生丽质的水乡小城，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夜色遮住了小城绝世娇美的容颜，却遮不住她错落有致的轮廓，反而使她的气质更显的优雅神秘。

随夜而来的风，在穿城而过的浉河上，泛起粼粼的水波。水面上腾起淡淡的薄雾，和着岸边的十里茶香，慢慢飘散在城市上空，氤氲着每个人的梦。

天一点点黑下来了，城市中心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也渐渐隐没在茫茫夜色之中。白日里略显清寂的浉河边，连绵十里的茶座里，一盏盏电灯随着人流的涌入，开始不断的加速点亮。灯光不停的摇曳着、延伸着，焕发出和白日里截然不同的光彩。

白日里的浉河，自南湾湖闸口往东，一路打着漩直冲到西关彩虹桥平缓开阔的河床上。自彩虹桥往东，浉河平静宽阔的河面下，潜流依然汹涌，但弯曲的堤岸，无边的垂柳，使行人到此无不如痴如醉，面对着清新雅丽的景致，将一切烦恼忘却脑后。

伴随着城市的建设发展，信阳对浉河拓宽河道、加固堤岸、建桥修路、亮化绿化，进行了一系列的综合整治。到现在，河岸两边遍植垂柳，从源头浩淼的南湾湖一直延伸到西关高耸的茗阳阁，再绵延至城东巍峨的平山塔，浉河就象一条绿色的飘带，穿城而过，将整个XY市隔成南北两半。站在雄伟的申城大桥上，只见北岸高楼林立，繁华似锦，南岸青山迢递，屋宇疏阔，一座山水之间的美丽城市正越走越近。

从下午开始，人们陆陆续续来到河边。浉河边的茶座，全都紧靠着河岸，放置在柳树下面，既给进来的茶客遮荫添凉，又对路过的行人谦恭礼让。茶座的设施一般都非常简朴，一张十字斜放的方桌，周围随意摆放着四张躺椅或圈椅，全部是些结实又养眼的半旧之物。茶客们或躺或坐，分外惬意。不知不觉间，夜幕低垂，皓月东升，皎洁的月光洒满河面，两岸的垂柳凉风习习，十余里茶摊座无虚席，人们品味着杯中的茶叶清香，赏玩着河上的无边风月，虽至深夜，无人离去。

浉河边的的茶座，只卖茶叶，最主要的是卖信阳毛尖，同时也有玫瑰、茉莉、枸杞、薄荷、桂花、金菊等各式花茶，并且备有冰糖，随意取用。但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所有的茶座，都没有出售冷饮的，即使遍布市内大街小巷最具信阳特色的消暑小吃石凉粉，茶座上也没有出售。在这座号称“中国茶都”的小城，人们用这种独一无二的方式，毫不遮掩的展现着他们那刻在骨子里对茶叶的喜爱，和对传统的执守。

随意找一把椅子坐下，要上一杯毛尖，看滚烫的开水冲下去，绿色的茶叶开始在玻璃杯里盘旋飞舞。欣赏着茶叶曼妙的舞姿，闻嗅着茶叶幽幽的香气，无论是谁都禁不住魂荡神摇。

迫不及待的啜一口茶汤，微苦，微微口齿津凉。细细品匝，淡淡的清香在舌尖慢慢弥漫开来，在这炎炎夏季，是那么的鲜嫩甘爽，回味悠长……

茶如人生。每一次喝茶，我都会有不同的体会和感悟，也更加怀念逝去的韶华时光。想当初年轻时的我们，就象刚沏时的滚烫茶水，在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拼搏奋斗之后，激情渐渐消退，苦涩装满心头，还来不及和昨日道别，匆匆已多少春秋，白发也悄悄爬上额头。

老板过来问我，要不要加壶开水，我惶恐的连说不要。老板笑咪咪的说，浉河边的茶摊，续水都是免费的，不要紧，慢慢泡。

我发自内心地感慨，在我们的一生之中，有多少挫折打击，避无可避，多么需要浉河边茶老板这样，不断提供无私支持、热情帮助的亲人朋友！

回首人生，我常常庆幸自己，虽也因失恋陷入过人生的谷底，但在我最低落的时候，依靠家人亲友的陪伴激励，最终挺了过来。而一个和我一起长大的男孩儿，因为不敢表白自己暗恋的女孩儿，内心长期压抑，精神失常了；一个和我关系很好的女孩儿，因为相恋多年的男友和其他女人结婚了，无法接受，投河自尽了。每当回想起他们两个的音容笑貌，我总是心如刀绞。

在这么多年的岁月里，我无数次的问自己，如果我是那个被暗恋的女孩儿，或者那个爱上她人的男孩儿，我该做出何种抉择？我没有一次，能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案。

再往后类似的，甚至更甚的遭遇，听多了，见多了，方知红楼梦“万艳同悲”之言非虚，但欲叩无门，哪里才有治世救人的灵丹妙药？

直到有一天，在和朋友喝茶的时候，我忽然悟到了问题的根源。世界上所有爱情悲剧的根本原因，既不是个人前世的因果，更不是物资世界的诱惑，而是远远落伍于时代发展的婚姻制度。

我企望向更多人打开一个全新的世界，但对这过于前卫的思想，却几乎无人能够慨然接受。几千年来的封建爱情、婚姻观念思想，早已深深固化在人们的心里、脑里、血液里，要彻底的接受和拥抱崭新的、科学的婚姻、爱情新思维，我们还有太长太长的路要走。

啜一口毛尖，茶汤香冽而悠远，我躁动的心也渐渐平息下来。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旧常识终究会被新认识代替。任何问题，只要采用反向思维，无论多难，一定能够解决，就象品茶，终将是苦后有甜，涩里含香。

我不再困惑，万事万物本来如此，就像茶，只有经过长期的品尝，才能真正体味到到其中的清香滋味。千百年来，茶浸润着人们的心智，带给人们无穷的智慧。随着社会的进步、科学的发展，人类终将解决困扰自己数千年的婚姻、爱情难题。

月光如水，波心似镜，我真想乘一叶扁舟，顺流而下，直挂云沧。往事如烟，尺书难寄，转身欲云栖山林，难舍这河上的清风明月。夜深人寂，踏月归去，不知明年的河边，清凉是否还象今夜？

郭剑

2018年8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