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微雨焚毁了世界
(一)
身边的人说我最近不太正常。
我哪有。
反正我也不愿意和他们争辩什么。
但如果非要说最近生活里有点什么不一样的,那大概是,我遇到了她。
(二)
我不知道我对她是什么感情,甚至忘记了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总是穷追不舍,却能把旁人那些令人烦躁的关心话语讲得格外动听,她说我很不好,我需要帮助。
可是我好害怕,她总让我联想到火,炙热与光亮,当然她就如火焰般明亮炽热,令人心生温暖,这样吸引着无数冰冷的渴望温暖的人。
可是我是一块冰,冰是不能碰上火的,所以我只能拒绝。我挣扎着远离,狼狈而失了冷静。
她的温热却没有减少半分。
她说:我爱你。你愿意听我吗。
我拒绝。我愤怒。
明明是这样一个可爱的女人,却要这样卑微地恳求,恳求一颗冰冷的叛逆的心接受温暖的教化。
我自然毫不犹豫地甩头离开。
我尽力让自己显得冷漠无情,心里却不断翻腾着,那些是受了热而沸腾的液体。
我说:别再出现在我视线里了。
她好像哭了。但我不会回头。
(三)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在这种事情上总有惊人的毅力。
大早上的我一走出家门,就看见她站在外院门口守候。她看见了我,欣喜地对我做着手势。
我只是转身关上门,回到还有温度的沙发上看着即日的新闻,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
之后她居然就安然地坐在我家里。
没有任何闯入者的负罪感,像母亲一样照料我的生活。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对我了。很久很久。
我醒来,她就在我眼前,朦胧的我的双眼刚好对上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怎么能不叫人沉醉。
她真的好温暖,一种似曾相识的、如母亲般的温暖。
温暖到我都不想追查缘由。
温暖到我心甘情愿地融化。
融化在她怀里,融化在耀眼美丽的火焰中。
值得。
那我爱她吗。嗯。我也不知道。
(四)
我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最近的时间过得好快。
我看了看周围,她不在,我有些失落,电视还在播放着关于广场炸弹事件的报道。
真无趣,不是我早就看过了的吗。
隐隐约约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我立刻地联想到了火苗窜起的声音,我意识到了什么,我飞快地窜上楼。
是储物间烧起来了。
里面储放着我母亲的旧物。
但是我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她居然安然地坐在火海里,没有逃离的意愿。
她看见了我,她笑了。
我慌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好像自从遇上她,我所丢失的那些情感全都回来了,全都投在了她身上。
我四下寻找能灭火的物件,但什么也没有。
本来就只是容纳一副躯壳的地方,能有什么呢。
她依旧微笑着,她说:
“抱歉,我真的该离开你了,好像我的出现让你更加不好了,我希望你好,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去医院吧。
去医院吧,我爱你。”
她消失在了火里。不,她本来就是火,明亮炽热的火,只是回归了本来的世界。
我这样麻痹自己,身体却还挣扎着,我把手头能碰到的东西都砸向了火场里,一阵一阵玻璃破碎的清脆的声音,我却没有听见,因为心里有个更明白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呐喊着:
“我求你,不要离开,好不好。”
“我求你了。”
为什么我到现在才体会到难过,体会到你的重要。为什么我要一直吝啬着一句我爱你。为什么到现在我依然用“她”来称呼你,我的爱人。
我已经融在了你身上,你叫我离了你如何生存,一滩不成形的液体罢。
我爱你,我已不能离开你。我爱你……
我感到好沉重,像是窒息,透不过气。
(五)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医院的候诊厅。
她就坐在我的旁边。
我惊愕,想问为什么,眼前还是茫茫火海,自己嘶吼的声音还响彻耳畔。
她又笑了,一如既往的温暖。
我缩回了我原先想说的话。
脑海里只剩一个想法,我想问她:为什么你长得如此像我母亲。
我听见医生传唤我的名字,她却反应得比我迅速,就在那一刻,了无痕迹地消失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我交出了自己的冰冷,却抓不住一点温度。
一切都没有了,好像她从未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六)
我躺在诊室里冰冷的不锈钢板上。
等麻药生效的时间好长。
她的面容还是清晰地印在我脑海里。
她真的好像我母亲。
可是我母亲不会出现在这里,她早已消逝在我五岁那年的大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