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张既的土地和人口核查数据，到底准不准确，确现在也还不能肯定。
不是楚阳要吹毛求疵，实际上就算张既的工作有些误差，看在他如此积极主动的份上，楚阳也不会追究。
但在为张既善后的同时，再检查一遍他的成果，不仅能让新政落实的更彻底，对张既本人的政绩也是有好处的。
在楚阳出发去新丰县之前，他就把原北宫的大臣们全部转移到了新的相府。
虽说这个相府还很简陋，也比之前在北宫的一堆破烂屋子里好多了，同时新相府也有更多完整的大间房舍。
另外通过廷尉的审理，楚阳得知了与皇甫健联络的大臣是原博士祭酒鲁旭，而主谋刺杀阎轲的是周奂。
“鲁旭逃跑了，周奂等人按大汉律法处置吧，该杀的杀，该抄家的抄家。”楚阳对廷尉马宇指示道。
“我知道了，不过相国，皇甫健等人又如何处置？”马宇请示道。
“他们除了率部曲夺取长安，与我作战之外，没有别的罪行了？”楚阳问道。
“是的。如果按照谋反判罚的话，皇甫健等人都是可以杀头的。但是他们也有投降的举动，所以还是要看相国如何打算。”马宇道。
楚阳有些为难起来。
马涛、怀班等人还好说，都可以按照投降的敌将看待，安排一些低级官职给他们，以观后效。
但皇甫健不愿意为自己做事，把他放回去吧，楚阳马上又要处置皇甫家的庞大田产，而且还有不少从长安逃走的豪强，在三辅各地负隅顽抗。
甚至还有三四个县城也在此前反叛了朝廷，之后豪强们又夺了几个县，现在三辅加起来已经有七八个县处于敌对状态了。
在这种情况下，放皇甫健回去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楚阳干脆再次召见了皇甫健，打算听听他自己有什么想法。
“我没什么想法。我打算把家里的徒附全部释放，至于土地，任凭相国处置。”皇甫健道。
叛乱者按理说是应该抄家的。
“算了，你的土地我就不没收了。你可以自己留着，也可以选择卖给朝廷。”楚阳打算对皇甫健网开一面。
再说之前楚阳就没有严格履行“既往不咎”的承诺，这里就放皇甫健一马，也算是对他投降之举的认可。
“那我打算给每位家人留下九百九十九亩，剩下的就都卖给朝廷吧。”皇甫健道。
他虽然一直以“正人君子”的标准在要求自己，但也不是傻子。
掐着三成租税的红线，给自己家里尽量多留下些土地，哪怕只收取田户一两成的租税，也足以让家人不用劳动，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虽然和之前比起来，土地少了一大半，来自土地的收入更是暴跌，但怎么也比只留下几十亩地自己耕种强得多了。
其实这也是楚阳给地主们留下的一条生路。
以皇甫健为例，他自己一家，妻妾儿女加上老母亲之类，也有十几口人，每人保留九百九十九亩上好良田，加起来也有一万多亩。
东汉时已经采取了大亩制度，一亩地大约相当于后世一亩的十分之七弱一点，粮食产量以粟为标准，一般是亩产三石多一点。
这里的“石”，是指衡量带壳谷物的“大石”。
假设皇甫健留下的都是可以灌溉的良田——这几乎是必然的选择，那么利用楚阳推广的“稻麦轮种”技术，一年就可以收获两季。
不管是麦，还是水稻，其产量都比粟要高一些。保守一点，就按一季亩产四石计算，那么正常年景，一亩田的总产量就是八石。
又假设以皇甫健的仁慈，他自家只保留一成的田租，那么他家里人不用劳作，人均就有八百石的粮食收入。
这是八百大石，大石与斛的比例为五比三，所以大致可以把质量也看成是这个比例。一大石约为后世的四十五斤，八百石就是大约三万六千斤带壳的谷物。
如果拿汉朝普通募兵来对比，这就相当于三十多个募兵的粮饷了。
一个人一年有这样的收入，或许不足以荣华富贵，但满足此时超过社会平均水准的吃穿用度，是绝对足够的。
然而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何况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财富被夺走，豪强们拥有的田地哪怕跨越数县之广，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卖给朝廷。
除了种地，这个时代也没有多少其他的产业，田地就是此时最广泛的生产资料。
哪怕没有学过《资本论》，地主阶级也自然地懂得生产资料才可以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甚至附带被剥削者的其他人身权利。
所以楚阳的新政，推行起来阻力才会这么大。
“明智的选择。”楚阳点头道：“你安排梁衍回槐里去办理这些事，可以吗？”
“楚相国打算怎么处置我？”皇甫健问道。
“也说不上处置，你又不想为朝廷做事，但我又不想再把你放置于乡野，所以不如让你去大汉综合学校为我教三年书。”楚阳道。
“这是对我的处罚吗？”皇甫健脸上带着明显的抗拒神色。
他对大汉综合学校也是有所关注的，自然知道那里是如何教学，作为非常传统的士儒，他不太愿意接受。
“算是吧。你不想教书？那你还会些其他什么吗？”楚阳道。
皇甫健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为俗务所困，无暇学问。我听闻相国设立了一所‘医院’，不如罚我去‘医院’里行医如何？”
“你还会医术？”楚阳惊讶地问道。
“我父亲曾偶得一册《全脉灸经》，我也曾研读过，还曾以自身试针，也算有些心得。因此我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潜心精研《全脉灸经》。
整理自商周以来的针灸之术，也算是为我后半生竖立一个志向，再不参与世事纷争。”
皇甫健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
“这事也挺不错的，不过还是有些可惜了坚寿的才华。”楚阳道。
皇甫健读了多年的书，还能带兵，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