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乡

我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

我从出生不到两个月就离开了家乡,我的奶奶并不喜欢我。于是和我的母亲大吵了一架,抱着仍在襁褓中的我,在冬日坐车离开了故乡。离开的那天,我的爷爷攥着锄头一句话也没说,父亲站在车旁边,一根接一根的抽着土烟。我的母亲抱着我坐在车里面。太阳渐渐下沉,几个人的影子越来越长。夕阳的残影逐渐变得血红。一片沉寂中,爷爷说了句:“走吧”。我的父亲把烟一丢,烟还没熄灭,就打着了车子。“突突突”,车子离开了家门,离开了故乡的土路。我看着故乡血红的夕阳,这是我对故乡最久远,也是最模糊的印象。

我经常对别人说:“我的故乡在路上”

过年回家,冬天的夕阳变得俏皮了起来,家乡四处透风的墙,在经历一天的阳光的温暖后,也变得舒适起来,母亲在东屋踩着缝纫机,嘎哒嘎哒的不断响着。西屋的大锅煮着开水,咕咚咕咚的水泡从锅底泛起。哥哥们在屋外贴春联,粘窗纸。我看着来的各个不太熟络的亲戚。父亲一个个介绍给我,来宾大部分不是来找我的。我的爷爷坐在炕头,微点着头。爷爷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家里的大小事都要爷爷同意后才能实行。大家都被安排的恰到好处,人丁兴旺的一家毫无怨言。

后来我与那片土地上的人断绝了关系。

再次回到那片土地,所以发生了一件大事,我正一心一意的备考。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到家乡,因为那里也没有什么我需要担心的事情,家乡的一切都有人打理,也没有什么羁绊,我回不回去其实都一样。不过在午夜被叫醒的我,看到难得一见的全家人同时往回赶,已经戒烟的父亲又一根接一根的抽起烟来,所有人都一脸凝重。我还是知道发生了一些难以想象的事情。回到故乡,夕阳也前所未有的寒冷,夕阳像直接消失了一般。一天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宗庙里过的了。眼泪像流水一样从下午流到晚上,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我总觉得我自己好像一颗风滚草,从来没扎过根。

后来再次回老家,没有老人的春节过的不再有特别的意义。但是还是出于传统的要求,跟着父母返回故乡,再次真真切切的走回来,摸着故乡的墙壁和土地。我总感觉这片土地自从我成长以后,像一个无私的母亲,每次都将这片土地的精华输送给我。我不断变得越来越庞大,但这片土地却越来越不再富有生气,在以前老家的植物是我能想到的难以想象的生命力顽强的代表,大冬日的时候,煮饭的锅外还能有不知名鲜花怒放,但大家的房屋越修越高。植物的侵袭成为了一种负担,大家越希望生活能更加的稳定,越发现难以保持稳定。因为变化并不是负担,而是一种面对特别生活的意义。后来走上街头,发现这些鲜花依旧绽放在街头杂草之中。我的母亲倒是个圣人,有的时候会有一种林黛玉葬花哭泪的情怀,拿起花盆把这些花带回家来,但是这些花也是生在残酷环境中的硬气骨,反而在舒适环境中不能存活了。

后来几个朋友,叫我一起去故乡的山上去游赏,我带好东西,也就一同随行,山底是缓风,天气也清朗,开始爬山,几个人体力都比较不错,我也比较吃力。我们不多时就爬到了山腰,这里流下来的流水,清澈也凉爽,有朋友随手舀起一瓢,喝了一口也递给我,我尝了尝,确实山泉水比矿水要好的很多。顺便到了中午,我们几人安下营火,就着流水旁取水煮茶,朋友介绍到:当年有名的大诗人也在此处煮茶作诗,不过这几年流水改道,谁也不知道当年大诗人在何处作的诗篇,煮的好茶。我回答道:“真有诗人在此处作诗,又不止一人来此取水作诗,古往今来这么多人慕名前来,何处算不得取水做茶的地方?”朋友闻言也笑笑。拿了一支毛笔出来。我们让笔法最好的一人取笔作诗,写了一篇小诗在纸上。随后享受着早已熟透的茶叶。品尝着各种糕点。后来一个老人借茶水和毛笔一用。只见他用茶水磨墨,写在一丈高的石壁上,写的是杜甫的诗。我问到:“当年写诗于此地的是李白呀?”老人倒是不惧:“李白的诗篇仿写的人太多,走到山峰上。不少人都是冲着上山峰一览众山小,取得山峰最高处山水,然后评鉴李白的傲气。很少有人能真正理解在山腰品水的奥妙。再说自夸是极其廉价的一件事。只有来自外界的赞美才是最好的致意辞,杜甫与李白是挚友,这也不失风度。”取回毛笔,收起东西来,走上更高的地方,山峰上不少石碑都被刻上了字,正面也有不少被用大号的毛笔写上了自己的“大作”,在山顶上吃茶的人依旧不少,不过明显不够热,山上湿气也重。想想茶叶也不可能泡开。不过倒是也应了老人的话,这座山顶确实宜观不宜赏。

走下山顶,再次来到山腰的一处小山暂做歇息。太阳已经下沉,一片血红的太阳已经变成的一片焰黄。温和的阳光照的浑身暖洋洋的。家乡的夕阳终究还是让我感受到了难以想象的舒适与祥和。这片土地终归是我的归宿。无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如何对这片土地有如何的不满,她依然在以博大的胸襟接受着每一个人,冬日的夕阳也已经变成我心理难以割舍的一段回忆。我知道只要能看见故乡的夕阳,一切困苦和冬日的寒冷都不再那么难熬,也让我真正理解了家乡与故乡的含义,最终摆脱了愚昧,不再抗拒这个生养我的土地。

不过后来在小山里,我们发现了当年李白真正取水煮茶的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