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不算稀奇。
凡是有些见识,走过南闯过北,谁还没见识过一些死人,小成乡民风淳朴憨厚,也不过是吓哭了几个娃儿,大多数老人虽然诧异内心却十分冷静。
很快有人张罗着掩埋尸体。
不清楚身份,没有后人,自是没有人置办棺椁,只是随便找了块土地,刨个土坑草草掩埋。
等村民们忙活完已经到了下午。
林长平缩在土地庙,心中还在感慨时。
小成乡又来了两个人,说是人其实已经不是人,而且林长平也都熟悉,正是先前的夜游神。
依旧是标志性的青色衣衫,腰间随身佩戴黑色长剑,所过之地都令人心头压抑。
“见过上官!”
他们刚一现身,便直奔小土坡而来。
林长平不敢怠慢,随即从泥像中显露神魂。
李玉飞显然对林长平还有印象,轻轻点头示意,心中却升起一抹错愕,上次来小成乡时,他清楚记得林长平无法从泥像中现出神魂。
这不过才数月有余进步竟如此之快。
“无碍!”
李玉飞挥手,方才细细打量起面前的林长平。
原本只以为是可以显化神魂,只是这一看,却发现自己想错了,林长平周围弥漫的阴气十分浓郁,显然修为突飞猛进。
“几日不见,你一土地却有如此变化!”
“莫不是修了那不该修之法?”李玉飞丹凤眼斜视,欲要把林长平例外看透。
不怪李玉飞多想,着实林长平进步速度有些出乎预料。
林长平心却要提到嗓子眼上,表情尽量平静。
“上官见笑!”
“若非上次您有意帮忙,短时间也不会收获那般香火气。”
林长平目光真挚,同时尴尬挠头。
“说实话我刚成为土地不久,对于修行之事也知之甚少,着实让两位上官见笑了。”
二人闻言微微点头,便收回了端详林长平的目光,后者同时也跟着重重松了口气。
“那就好,莫要想要投机取巧,最后也不过是害人害己。”李玉飞警醒林长平一句。
虽然对方语气生硬。
但林长平却能感觉到,这李玉飞也是个刚正性情之人,当下紧张的气氛也有所缓解。
“不知二位上官所来何事?”
林长平心中有所猜测,却依然装作不知。
李玉飞走到近前,声音也没了先前那般凝重,直接开口询问。
“你可知晓附近出了一位虎妖?”
林长平摸着下巴,故作细思。
“倒是知晓一些!”
李玉飞立刻追问说道:“那昨日修行人与虎妖争斗,你可有所察觉?”
林长平心中一定,他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虽然那些修行人都死了,可死后还有魂魄。
万一将昨天自己被拘之事泄露出去,林长平也不知是什么下场。
李玉飞见林长平犹豫,心中当下有了几分定夺。
“为何不言?”
“啊!”
林长平回过神,再次行了一礼回答:“上官莫怪,这几日的确有许多生人路过,昨日也确实发生打斗。”
林长平话音落下,又有些心虚的抬起头问道:“二位上官此来,莫非是要收了那些修行人亡魂?”
李玉飞闻言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另外一位青衣夜游神,却忽然耻笑起来。
“你当真是个新土地,莫非连这些事情也不清楚,修行人已然脱离凡俗,神魂早已不在天地五行之中,死了也就是死了,神魂跟着肉身一起消亡。”
林长平脸上恍然,心中却跟着暗松口气。
“说来惭愧,昨日深夜妖气滔天,我神魂都快要被惊散了,所以也没敢过去细看。”
林长平说道这里,又接着开口。
“不过今日清晨,倒是有一个修行人过来,可惜伤势很重,说什么妖虎,懂法,会术一类,委托我去柳家通报一声。”
林长平话音落下。
两位夜游神脸色明显难看无比,事情远比想象中还要麻烦,若是一直普通妖虎倒也无妨,但若是懂法会术……
李玉飞与另外一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眸中看到了凝重。
林长平也发现不多,于是乖乖站在一旁闭嘴不言。
半晌之后。
李玉飞突然说道:“我们奉命查探,若真如这土地所言,我们此举怕会惊扰此妖。”
“不如回去通报一声再说吧!”
李玉飞征求对方意见,另外一人也慎重地点了点头。
意见统一,他们也没有多留,只是林长平在身后神色复杂,最后还是心头一定,上前一步阻拦。
“二位上官且慢!”
“你还有何事?”李玉飞回头看来。
林长平行了一礼后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村早年大旱,有一老者儿女逃难,至今尚未归来,我看那老者孤苦可怜,所以想去城隍庙看一眼那命簿,寻一寻此人生死。”
“哼!命簿可是你小小土地能看的!”边上那位夜游神闻言,当下斥责一声。
林长平硬着头皮,依旧咬牙开口。
“还望二位上官通融一下。”
“简直找死……信不信我现在就抽散你的神魂……”
那人见林长平不依不饶,当下也没了耐性,不过话音未落,一旁的李玉飞却挥手拦住了。
林长平知道命簿并非常物,所以他才会突然开口,在他眼里李玉飞并非无情之人。
若是有夜游神帮忙游说,此事定然可行。
果不其然。
“你疯了,你莫不是真让土地看命簿?”
李玉飞摇头说道:“这天下之间,尽职尽责的阴神不多了,何况还是一个土地,宁愿得罪我们也要观看命簿……想来也是个性情之人。”
“话是如此,可命簿乃是判官所管,就算你答应,那判官怕也不同意。”另外一人摇了摇头。
“无妨!”
李玉飞自然也是明了。
略微沉思了片刻,随即看着林长平说道:“我可帮你游说,但卖不卖我这一份薄面却也难说,好在虎妖之事你也通报有功,城隍爷免不了叫你去重新赘述一遍,正好一块办了吧!”
林长平闻言心中喜悦无法掩饰。
连忙对着二人重新拱了拱手:“多谢上官!”
“呵呵!以后不要叫上官了,我乃李玉飞,这位是王长路,直呼其名便可。”李玉飞语毕之后,也不多留,身形直接化作一阵阴风,与王长路一块消失在了土地庙前。
二人离去没有多久。
距离小成乡不远处的山头之上。
伴随一阵阴风吹过,花草树木齐齐折腰,李玉飞与王长路的身影逐渐显露而出。
王长路率先打破平静,他扯着李玉飞说道:“你觉得这个土地,所言可是当真?”
“半假半真!”李玉飞平静回答。
“那你还答应他看命簿,一旦他图谋不轨,随便在命簿画上几笔,那可后患无穷。”王长路当下有些愤怒。
他们身为夜游神,除了捉拿魂魄,也不会出现什么差错,万一再因为一个土地记上大过,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我看他也并非奸诈之徒,试试又何妨!”李玉飞回答。
“试试!”
王长路被气笑了,当下甩起袖口出言嘲讽。
“旁人也许不知,你我二人莫非不晓得?那柳家立足成阴县,靠着便是一手拘神遣将之法,那土地虽然官位低微,好歹有神位,与他们平日抢的阴魂不同,我不信柳家那群人有那么好心!”
“不把一个土地拘去战场!”
林长平并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说辞,在王长路眼里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李玉飞闻言摇了摇头。
“那又如何,我们与柳家那些畜生关系好么?”
“不管这土地隐瞒了什么,但他似乎真没有前往战场,也许是柳家的小辈拘不走一个土地,也许是柳家小辈身受重伤,已无力拘神,当然也不排除这土地身上有什么秘密……”
“可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观这土地虽然怯懦,但是却也有一身正气,他治下百姓没有大富大贵,却也安居乐业,并非是鱼肉乡里的阴神。”
“难道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夜游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没学会么?”
李玉飞回头看着王长路。
王长路一时间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人非草木,岂能无情,这些年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做的也不少。
可查看判官命簿之举,属实有些过分。
“你执意如此,我可不管你,出了事自己担着!”王长路最后还是萎了,跺了跺脚便化作阴风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