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入教

张仨反应极快,哈哈一笑圆谎道:“我义父张定边说,只要把他的骨骸送回沔阳县家乡,到时自然会有人给我一封信,估计谜底就在那封信里吧!”

石碾子和方长信两人对视一眼,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张仨肚皮都快笑破了,心道明教算个屁啊,且不说被朱元璋利用完就卸磨杀驴,就连自己这种小角色也能哄得他们团团转。

方长信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张仨面前的碗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拿到那封信,朱重八恐怕就不会让你再活下去了。”

张仨顺杆儿爬说道:“我也想到了这一节,我想啊,等我拿到了信,大不了第一时间塞进嘴里嚼烂了咽到肚子里,气死他朱重八,哈哈。”

方长信和石碾子面面相觑,没有说话。石碾子明显是感动了,亲自给张仨斟了一杯酒。

少一扑通一声坐在椅子上,双眼含泪道:“父亲啊,至死孩儿都不能亲自送您回家乡安葬啊!”

石碾子白了他一眼说道:“蠢货,你父亲还不是为了保住你们老张家这棵独苗香火?”

方长信也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少一的肩膀说道:“你且放心,虽然你不知道那四句偈语的秘密,但我和你父亲也是老相识了,回头赠你些金银,天下之大,你大可做个普通人,了此一生就是了。”

少一匍匐在桌上,肩膀一耸一耸,无声地啜泣起来。

“这四句偈语当真难破”,方长信用手指轻敲着桌面,说道:“何为‘烟火’,何为‘瓜州’,何为‘王孙’?这三者是指什么呢?”

石碾子摇摇头说道:“别的不说,‘瓜州’可真是我明教滴血之处,当年小明王韩林儿就是被狗东西害死在瓜州啊,不然天下哪里还有朱重八什么事?”

少一插话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石碾子面色凝重,讲起了一段往事。原来,韩林儿是元末起义的红巾军首领韩山童的儿子,朱元璋当年也是众多红巾军势力的一股。韩山童死后,韩林儿号称“小明王”,朱元璋势力越来越大,却在名义上还要受韩林儿节制,他就派大将廖永忠前去接韩林儿前来掌权,谁知廖永忠带着船队行至瓜州,韩林儿坐船却颠覆在长江中,整船男女老幼无一幸免。这样一来,朱元璋只能“勉为其难”坐了那把龙椅。

少一问道:“这是巧合吗?”

张仨心道,巧合个屁,韩林儿要是不死,朱元璋怎么名正言顺登上帝位?

果不其然,方长信一拍桌子道:“哪里是巧合?船队大大小小七十八条船,偏偏只触礁沉没这一条船?整船一百二十三人,人人会水却无一人生还?这是巧合吗?”

石碾子也一拍桌子,叫道:“这一切,都是廖永忠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干的,我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哼,廖权,老子绝不会放过你!”

张仨心头一震,暗想不是说廖永忠吗?怎么又扯上廖权了?

“廖权就是廖永忠的儿子!”,方长信道,张仨这才点了点头恍然大悟。

石碾子道:“廖权无子,只有一个侄儿当作儿子一样养着,名叫廖钺,不知怎的,前几天却让朱桢带人给抓了,要是朱桢能杀了这一家三代就太痛快了。”

张仨心道,你们连仇人都搞错了,还谈什么复仇,廖永忠摆明了只是个“背锅侠”,没有朱元璋授意,他敢沉船淹死小明王?

方长信道:“所以‘瓜州’可以说是我明教心头滴血之处,这句‘目送瓜州帆’偈语定当意有所指。”

张仨问道:“那‘烟火’‘王孙’‘掌权’又是什么意思?”

方长信摇摇头,道:“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掌权’的权字与廖权这厮有没有什么关系?”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张仨听他提起廖权,趁热打铁说道:“方长老,我有一事相求。”

方长信点点头道:“你请说。”

张仨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说道:“这廖权当真该死,我来日如果有办法,就把这一家三代三颗狗头全都剁下来喂狗,方大长老放心,临死前我当真知道了藏银所在,定将抢先告知明教,你能向我保证,多杀官军替我和我全家老小报仇吗?”

方长信站起身,郑重答应下来。

张仨惯会洞悉人心,他明白在赌场上要想获得一个人的信任,只开出空头支票是不成的,真金白银最顶用。

他探手入怀,掏出厚厚一摞银票,大声说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些银子,是朱桢收买我给的,让他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把这些银子先送给明教,不为别的,只为你们能多买兵器,多杀官军,为我全家报血海深仇!”

张仨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又顺手一搓将银票摊开,一张张大额龙头银票实在是太有视觉冲击力了。

方长信在张仨许诺将来告知藏银消息时,还是半信半疑的,眼见这么一大堆银票,心中的疑虑一扫而空。

张仨瞧着方长信的脸色,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来了,暗道:“舍财保命,他们总不会杀我了!”

方长信站起来,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他来回踱了步说道:“万金而不动其志,高官而不动其心,处子而不动其身,真乃大丈夫也!”

张仨脸色决绝地摆摆手,似乎这件事情不值一提。

方长信向张仨道:“你与朱重八有大仇在身,我明教与他势不两立,你可愿意加入我明教?”

张仨心道,我身在狼窝,你攥着我小命呢,我还能说不愿意?不过想归想,他却噌的一声站起来,满脸真诚地向方长信一抱拳道:“真的吗?我听说明教都是真豪杰大英雄,我……我也有资格加入明教?那可……可太开心了!”

“有”,方长信微笑着拍了拍张仨肩头,说道:“就凭你仗义疏财,忍辱负重的性子,你就大大有资格,这样吧,我来亲自做你的入教接引人。”

石碾子在一旁说道:“长老,怎么敢劳您大驾给他做接引人?还是我石碾子来做吧。”

方长信摆了摆手,道:“不,我不只要亲自当他的接引人,我还要收他为徒。”

说着,方长信从手上退下一枚戒指递给张仨,张仨拿在手里看了看,这戒指黄铜制成,似是老旧之物。

“这样用”,方长信轻轻一触碰戒指上的机栝,戒面上突然弹出一柄四五寸长小蛇般的窄刃。方长信信手一划,桌上的瓷杯阒然无声间被划成两半,切口处平整如新。方长信又一碰机栝,窄刃瞬间缩回戒圈内。

“好物件”,张仨接过戒指戴在手上,试了几下大感新奇。

方长信面带微笑,对张仨道:“张仨,咱们明教教众虽然不少,但能与楚王这等层次相交之人却一个也没有,今后你若打听到朝廷邸报、军方消息,可以先传递出来,对明教也有极大的益处。”

张仨对铜戒指爱不释手,自然满口答应,又问道:“我怎样才能把消息传递出来?”

方长信道:“到时自有人会与你接头”。

石碾子呵呵一笑,先出去准备香案了。

张仨心道,原来还是我有利用价值,你们才让我入教啊,奸细哪里是这么好做的,弄不好就得被砍脑袋啊,哼,还是老计策,一旦离开这里,还是快快开溜才是上策。

他又转眼看看桌上的一万八千两银票,心里实在肉痛,心想若是日后开溜成功,没了银子那可大大不妙。

“小仨子,你且把银票收回去”,方长信说道:“这些年,明教虽不富裕,但还没到要募银的地步。再者说,你回楚王府里,打探消息什么的,也需要耗费银钱。”

张仨故作推辞,方长信却拿起银票,一把塞到他手中笑道:“你且拿着,做得好了,明教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张仨“勉为其难”地把银票揣回怀里,郑重地点了点头。

门外传来石碾子的声音:“方长老,香案已经备好。”

少一抬眼望向方长信,方长信道:“你暂且就不入教了,你爹爹只希望你做个普通人”,少一双手合十向方长信施了一礼。

方长信转过身来看着张仨,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仨子,我做接引人收你入教为徒,也不知是对是错,但明教前途为重,说不得我也只有冒一次险了,将来你莫要让我失望才好。”

张仨恭敬地点点头,心中却想,你们哪里是为了明教前途,是为了“钱途”还差不多。

方长信推门而出,张仨紧紧跟在后头,门外一名汉子带着少一先离开了。

绕过一处影壁,石碾子等人已经摆好了香案,香案前方,三炷粗香袅袅升烟,案后并排摆着两个牌位,一个上书“日”字,一个上书“月”字。

方长信喝道:“张仨,跪下!”张仨听话得很,扑通一声跪倒在香案前,那模样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方长信慢慢双眼微闭,双手在胸前十指曲动,指尖如同火焰般跳跃起来,口中念念有词:“明教日月,能役鬼神,星汉灿烂,各有其痕,怜我教民,泪眼涔涔……”

张仨“虔诚”地跪在地上,偷眼看向众人,但见众人指尖灵动,自己也不禁跟着学起来,却十指如章鱼一般,只是乱动,哪里有什么灵动之感。

片刻工夫,有人提来一只红冠金尾的大公鸡,石碾子上前一刀斩下鸡头,将鸡血淋入十几个大酒碗中分给众人。

张仨也分到一碗鸡血酒,方长信将手中酒碗一举,大叫道:“干!”说罢一饮而尽。

“干!”众人附和道,纷纷一饮而尽,张仨也赶紧端起酒碗往嘴里灌,鸡血酒腥味浓重,虽然他一百个不想喝,但还是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礼成”,片刻工夫,方长信叫道,他扫视一眼众人,说道:“诸位,今日事有从急,这名小兄弟甘冒奇险,打入楚王府内赴汤蹈火,你们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好汉?”

“是!是!是!”众人振臂高呼。

方长信接着说道:“楚王朱桢对他许高官,赠金银,送美女,他却不为所动,这样人值不值得敬佩?”

“值!值!值!”众人接着振臂高呼。

方长信单手虚按,众人声音逐渐小了下来,他说道:“这样的好汉子,我方长信愿意收他为徒,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又是一阵高呼,张仨表面上大喜过望,心中却暗忖:“奶奶个熊,老子才不是什么好汉,等老子离开了这里,还是早日脚底抹油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