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上匾

这日夜里,熊百瞳前脚刚离开禾园,邱成机就前来拜访了。

“张大人,您真是言而有信,王爷的题字那真是一字万金呀!”邱成机笑成了一朵花,爽快地拿出一张一万两的龙头银票放在桌上。

张仨拿腔拿调道:“邱堡主经营药材,本就是救死扶伤的好事,我怎能不大力支持?你这药行准备什么时候上匾呀,我也去讨一杯水酒,凑凑热闹观个礼嘛!”

张仨心里明白,自己“贵体”前去观礼,邱成机敢没有一份孝敬?

邱成机大喜,如今张仨可是楚王府红人,他来观礼药行开业上匾仪式,那可是好大的面子。他随即答道:“我准备先寻到上好的大木料,然后重金请高手匠人雕刻成一面大牌匾,来日上匾之时一定请张大人现场揭匾,邱家堡上下蓬荜生辉呀!”

张仨问道:“我一个人揭匾吗?”

邱成机不明所以,支吾道:“张大人您看……?”

“哦,让老熊与我一起揭匾吧,老熊人高马大,能震慑住一众宵小”,张仨呵呵笑着说道:“就这么定了,你可寻下什么刻匾的好木头了?我看你也不必再去寻了,我这儿当下就有嘛,你且随我来。”

张仨起身将邱成机带到了后院,在灯笼的照射下,邱成机嘴巴都合不拢了,后院里堆了七八根两丈来长的大圆木,全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

这些楠木是朱桢赏赐让张仨打家具用的,清一水上好的金丝楠木,哪里是刘全当日所说的“虫吃鼠咬”,上上下下连个木疤都找不到。

“好东西呀”,邱成机抚摸着原木赞道:“这么大个的金丝楠木只出产在云贵,千里迢迢运来武昌,那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呀。”

“邱堡长好眼力”,张仨道:“前些年建造楚王府时,本来就是不惜人力物力的。”

邱成机打着灯笼细细看着圆木,满脸羡慕道:“那是,那是,原来是王府的物件,那就难怪了。”

张仨道:“我讨了几根木头回来打家具,也用不了这么多,送你一根制匾就是。”

“哎呦呦”,邱成机一躬倒地,激动地说道:“那可多谢张大人了,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物件,明儿一早我派人来取一根木料。”

张仨说是“送”,邱成机哪里会不懂事?当即从怀里又掏出一张三千两银票塞到张仨袖中。

回到前厅,两人寒暄几句,邱成机乐癫乐癫地告辞了。他这回是真高兴,心道这回没白来,回头自己只需放出风去,只说药行牌匾连木料都出自楚王府,那面子可大得没边了。

邱成机美滋滋地走了,门帘一挑,肖黎儿抬脚进来了。

“相公,你为何要帮这坏东西?”肖黎儿柳眉倒竖,说道:“你是真不知道吗?这邱成机与廖钺狼狈为奸,干了多少坏事的,你倒好,又是请王爷为他题字,又是赠木料给他制匾,你眼里就只有钱吗?”

说着,肖黎儿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浑说什么?”张仨伸出手来去搂她细腰,却被她一手挡开了,张仨挠挠头,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只见他拿起一个茶碗平胸伸直手臂一松手,“咣当”一声茶碗摔碎成三四瓣。

“你做什么?”肖黎儿问道。

“做什么?你看”,张仨又拿起一个茶碗,先站到椅子上,又爬上桌子站直了,一松手将茶碗扔下,又是“咣当”一声,这一回茶碗摔得粉碎。

肖黎儿跺脚道:“你是拿茶碗出气吗?”

张仨嘿嘿一笑,道:“这叫‘爬得高,摔得狠’,明白不?先让邱堡主往高爬一爬嘛,三天后他上匾之时,我请你看个大乐子,哈哈。”

肖黎儿眨巴眨巴眼睛,拧了一把张仨腰间软肉,她到底还是相信了自己丈夫,别的不说,想想“廖光腚”的下场就知道了。

且说第二天一早,邱成机果然派管家来千恩万谢从后门运走了一根木料,又恭恭敬敬留下一张帖子,说是恭请张仨两日后午时到药行门前观礼并亲自揭匾。

两天转瞬而过,第三天上午的时候,熊百瞳带着一众侍卫来到禾园。他此来目的有二,一来奉命陪张三前去邱家堡药行观礼上匾仪式,二来又送来了七八个木匠。

“兄弟,哥哥我把武昌府各个州县最好的木匠都给你找来了,想打什么家具保管做得又快又好”,熊百瞳道。

张仨拍拍熊百瞳的肩膀,道一声“有心了”,熊百瞳不着痕迹地把膝盖弯了弯,好让张仨拍得更顺手些。

熊百瞳道:“兄弟,刚才路过街口,邱成机那老东西,为上个匾把动静闹得极大,咱哥俩去看看?”

张仨点点头,笑道:“放心,今儿一准让你把那个‘副’字去掉,我换件衣服,咱哥俩一起揭匾去!”

熊百瞳心下大震,待张仨换了衣裳出来,他眼睛更是睁得溜圆,心道这也太拉风了吧。

这身衣裳是张仨专门花大价钱定做的,上下一水的上好绸缎,周身遍布金钱纹刺绣,最晃眼的是胸前的七八颗纽扣,全部用浑圆饱满的极品大珍珠以细金丝扭成。

“金碧辉煌呀!”,熊百瞳暗道,只是他看这珍珠纽扣怎么有些眼熟?这些硕大圆润的珍珠,正是刘全前几日配药时送来禾园的,他当时也见到了,当然有些眼熟。

张仨抖了抖褂子走出大门,低声交代了熊百瞳几句,熊百瞳初时一愣,咬了咬腮帮子,还是应承了下来。

大门外早就预备下张仨上次所骑的神骏白马。张仨翻身上马,熊百瞳带着一众侍卫紧跟在后,那场面真个是大人物出行。

张仨心头大乐,不由得想起了后世的一句话——“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许是唐僧”,他又暗自给这句话添了一句“当然,也可能是我张仨。”

在众侍卫的簇拥下,张仨来到正街,前不久他“义丐”就被坊间流传得神乎其神,这一回珞珈山下募捐大会,张仨主持捐款又筹集下巨资,名头更进一步,不少百姓远远行礼叫好,张仨也没什么架子,再马上摇着手臂回应,心里那个美呀!

远远地,张仨骑在高头大马上看到邱家堡药行了,只见药行门前人头攒动,一阵阵震天的锣鼓声传来,舞狮队腾跃灵动,舞龙队上下翻滚,

一旁数十人踩着高跷身轻如燕,叫好声、锣鼓声、鞭炮声响成一片。

“好热闹”,张仨向来爱凑热闹,看得不住点头。邱家堡家丁早已禀报邱成机,邱成机远远一路小跑而来,满脸堆笑欢迎张仨一行。

“恭喜恭喜呀!”张仨拱手道。

邱成机笑道:“还不是大人一力促成,今儿您能来,邱家堡药行真是蓬荜生辉。”

张仨笑道:“我邀了楚王府千户熊大人一同前来为你接匾,你看这面子大不大?”

“大,大,这面子比天还大呀!”邱成机兴奋地搓搓手,亲自将张仨一行引入药行对面的一家酒楼边上,这座酒楼今儿已经被邱成机全盘包下,专门用来接待观礼的贵客。

楼内一名管事正在收礼,凡是前来观礼道贺之人,都拿出一个红纸封交给这名管事,他一一登记金额和姓名。

张仨伸手入怀,仿佛也要上礼一般,却被邱成机一把摁住,笑嘻嘻地道:“今日张大人能来,就给足了我面子,待会还得劳动大人揭匾呢。”说着,他又塞过来一个红纸封,笑道:“待会还得劳烦张大人亲自接匾,这一千两银子还请笑纳。”

张仨嘿嘿一笑接过红纸封拢入袖中,自顾自慢慢走上楼来,打眼一看熟人不少,楚王府大管家刘全也在其中,众人纷纷向张仨见礼,唯有一人却在角落里悄悄转过了身子,张仨眼尖,走入临床包间前瞥了一眼,那人正是卢魁。

这是个大包间里当日募捐大会上众多商绅纷纷在列,赵灵风、肖泥儿簇拥着坐着楚王府大管家刘全正在喝茶聊天。

“张大人,这儿来!”刘全站起身来,笑呵呵地将张仨让入主位,张仨也不谦虚,笑着坐下来,旁边赵灵风等人赶紧端上茶来。

“轰—轰—轰”三声炮响,楼下三省=声雷子炮炸响,有人高叫道:“迎匾!”

众商绅拥到大窗边,只见邱家堡药行中门大开,七八个家丁步履齐整,抬出一块大红绸盖着的牌匾。

邱成机当众跪倒,手持三炷粗香朗声道:“列祖列宗,邱家堡堡长邱成机恭迎药行牌匾,上匾之后,邱家堡当多行善事,悬壶救人,行医道至精至微之事,发感同身受之心,吃普救含灵之苦,博极医源,精诚不倦……”

邱成机也是好文采,生生用半炷香的工夫致辞,语气诚恳至极,不少读书人纷纷称赞其文采。

张仨却对此点兴趣也没有,他悄悄拉了拉刘全衣袖,低声道:“刘管家,我看那卢魁今儿也来了,福清公主那边的事可有着落?”

刘全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张仨定睛一看,房檐下站着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正在吃豆腐脑,居然是福清公主,在她身旁常茂和马盛正笑呵呵地聊天。

刘全道:“张大人放心,我做事有始有终,剩下的银子那小子一个铜钱也别想赖了去。”说罢,刘全叫过一名心腹低声交代了几句,那心腹低声答应一声自去了。

酒楼前邱成机已经致辞完毕,他站起身来朗声宣布:“上匾!”几名小厮早有准备,爬梯子的爬梯子,搂绳子的搂绳子,平平整整安安稳稳地将硕大的匾额吊装在药行门脸上方,“咔吧”一声嵌入凹槽,又从匾额两侧坠下两根红绳,等一会接匾之人只需一拽红绳,匾额上的红绸就会滑落。

“张大人,熊大人,请上前揭匾”,邱成机笑着冲酒楼朗声道。

张仨整理一下衣衫,一溜大珍珠扣子直晃人眼,他与熊百瞳一同走下酒楼,昂首挺胸走上前去。

两人满脸堆笑,分别拽住一根红绳稍稍发力,那匾额上红绸轻轻滑落,围观众人发出“哇”的一阵阵惊叹,四周爆竹锣鼓瞬间齐鸣。

这块匾额有近两丈长,五尺宽,上面“邱家堡长春药行”七个斗大的字熠熠生辉,就连边框都发出一阵高贵之极的光泽。

“这是金丝楠木?”

“这么大的金丝楠木,只有楚王府里有吧?”

“瞧,题字下还有楚王落款和印章呢!”

……

人群议论纷纷,发出一阵阵的“啧啧”声,邱成机要的就是这个气氛,傲立当场好不得意。

张仨笑着抬头而看,熊百瞳也点点头,喝道:“王爷的手书果然气度不凡,好,好,好”。

一旁,熊百瞳故作惊叹,朗声念道:“邱家——堡长——春药行。”

声音刚落,四处百姓商绅大眼瞪小眼,憋着笑意谁也不敢出声,只有不远处的房檐下,一阵银铃般的女子笑声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