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谁是主角

女人取出子弹：“弹头指向哪边，谁就先来。”

说完，力道操控，子弹在长桌上旋转。

顿时全场目光集中，飞速旋转的子弹如深邃的黑洞，不仅吸纳视线，连理智也被吞噬。

观众席上传来粗重的喘息，已经有人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子弹穿透大脑的死亡画面。

为了追求更大刺激，他们的真实反应比野兽还疯狂。

不，并不是所有目光都被吸引。

镜头精准扑捉到了张森的举动。

漫不经心玩弄指甲，嘴里甚至吹响悠闲的口哨，仿佛参与生死轮盘的不是他，那满不在乎的表情，绝非故作镇定，能明显感受到从他身上释放出来的轻松，与长桌的另一头，形成鲜明对比。

男人全身紧绷，牙齿咬出了血，大颗大颗的冷汗，像花丛中的露水，布满整个脸庞，眼睛死死盯着子弹，嘴里无意识发出呢喃呓语，好似祈祷。

面对死亡，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放松点兄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一场……过家家。”张森头也不抬，脸上露出思索，似乎在想用什么形容词跟贴切：“既是表演者，就该将最好的一面呈现给观众，面对压力保持优雅，你的反应，稍显逊色，拿点该有的职业素养出来，否则如何得到掌声？”

说着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你运气真好，能有幸先发制人，看你表演了。”

长桌另一头的男人脸色瞬间煞白，望向最终停在自己面前的弹头，耳边回荡张森的风凉话，心态几乎爆炸：“狗屁的先发制人，这叫运气？”

女人不废话，拿起左轮手枪，熟练装填，松开保险，放在桌面轻轻一推，滑到男人面前。

只有上帝知道，子弹会在哪轮射出，也许第一轮，也许最后一轮。

全场屏气，观众席上，一道道残忍目光，放射出嗜血的幽芒。

他们有两副面孔，白天是事业有成的公司高管，受人拥戴的慈善家，温柔贤惠的妻子，平易近人的亿万富豪，甚至是授业解惑的好老师，光芒万丈的大明显，等到了晚上，脱下伪装，带上面具，重新获得了一个共同称号——凶手！

有市场才会有需求。

生死轮盘并非一日出现，观众席是一柄悬挂在头顶的横刀，轻易就能剁碎舞台上的鱼肉。

表演者生死不由己，赌因果注定的命运。

他们有的是自愿，有的被强迫。

借高利贷无法偿还的穷途末路者。

背叛大佬后，被送来以此消祸的坏蛋。

缺钱救命的赌徒。

追求刺激的变态。

不用可怜他们，不必同情他们，我们只是观众，观赏一场精彩的表演而已，他们的生与死，与我们何干？

观众席的各种交谈，如电影旁白，描绘出一幅完整的黑暗画风。

“拿枪。”裁判开始催促，语气冰冷：“如果不敢，我能代劳。”

男人瞳孔几乎涣散，伸出颤抖的手，握住枪柄，对准自己太阳穴，然而无论如何都没勇气扣动扳机。

时间仿佛凝固。

对生命的渴望，对死亡的恐惧。

通过镜头传达，展现的淋漓尽致。

……

……

外界！

“剧本上，他会挣扎一分十五秒。”叶虹语气紧张：“这个角色只有不到五分钟戏份，我们却整整试镜了三百二十人，终于找到潜意识契合的演员。”

龙文华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连语调也不自觉降低：“生死间有大恐惧，每当出现死亡，潜意识反抗格外激烈，很容易造成故事偏离，所以写剧情的时候，都会通过强设定做暗示，或者安排必死之局，叶主编，你对这个角色做了几重暗示？”

“八重，性格暗示，经历暗示，现状暗示，情感缺失暗示，求死意志暗示，流言蜚语暗示，生活打击暗示，还有理智崩溃暗示，他会在挣扎这段时间，想到所有不幸，从弱到强，直到彻底摧毁他的理智，最后开枪。”

“有把握吗？”

“应该没问题，像这种只有一段戏就杀青的特约角色，很好掌控，他不像主演那样必须顾全整部剧情的人设逻辑，我可以无所顾忌疯狂添加强暗示，只要确保这段不崩就行，放心，林耀彬演过不少同类型角色，都没出过乱子，他能顺利完成。”叶虹打了一针强心剂：“而且我还准备了支线剧情及时补救，绝对不会影响拍摄。”

其实龙文华都知道，身为总导演，所有准备都在他脑海中，之所以问，不过是掩饰紧张。

别以为导演就没有压力。

……

……

剧本世界！

男人眼中涌现血丝，毫无征兆狂叫起来，猛然闭上眼睛，表情扭曲，五官都挤在了一起，脖子上的青筋肉眼可见，用力扣动扳机。

“咔——”

空抢。

直到观众席传来狂暴呐喊。

他才茫然睁开双目，整个人虚脱瘫软在椅子上，抱头痛哭。

过了好久。

当现场渐渐安静，他艰难坐起，用充满恶意的眼神望向张森，左轮手枪推了过去：“到你了。”

“啪！啪！啪！”张森毫不吝啬掌声，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从椅子上站起来，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抓起手枪，走着某种舞步，来到男人身边。

如果拍摄现场有第二个从地球穿越过来的友人，瞬间就能看出，张森的舞步，正是来自电影《功夫》中，斧头帮老大的出场舞。

区别是斧头变成了手枪。

“他又自己改剧情了！”叶虹语气复杂。

“必须承认，这段表演，更有张力和画面冲击力，叶主编，你不服？”

叶虹一脸受挫：“改就改，关键每次改剧情，似乎都比原剧本更精彩，我才是编剧，他开始让我怀疑自己的专业能力了，让我这张脸往哪里搁？”

没机会多说，拍摄到了关键时刻。

张森弯腰，俯身凑到男人耳边，同时手枪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嘴角带着笑意，语气轻柔：“如何评价一场成功的戏剧，雅俗共赏！”

指尖用力。

“咔——”

空枪。

男人脸色再度浮现绝望，已经两个空枪了，四分之一的死亡概率。

然而张森并未就此结束，在男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换了个角度，枪口放在自己的下巴，笑容不变，语气一如之前：“优秀的表演者，没有谢幕，人生处处是舞台，请不要让灵魂冷却，表演的精髓，在于掌控节奏。”

“咔——”

第二枪。

子弹依旧为空。

再次调整角度，张森将枪口放入嘴里，张狂的眼神直视男人。

毫不犹豫。

第三枪。

没有血花绽放。

“现在，谁是主角？”嘴里发出渗人的怪笑，张森双手握住枪口，缓慢将枪柄伸到男人面前。

连续四次空抢。

而左轮弹夹只能装填六发子弹。

也就是说，还剩一次机会，要么生，要么死。

观众席一片吸气声，仿佛之前被沉入了水底，得不到空气，直到此刻才终于浮出水面。

紧接着。

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