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石塘桥营业点

天色尚早,东方才泛起鱼肚白。

又是一日,晴方好!

桥头岸边两侧的柳树随风摇摆,阳光洒在河水上泛起阵阵波光。

陈信蹲坐在石塘桥头的青石板上,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昨天的收入账目。

两毛、五毛、一块、两块三......

他数得很认真,额头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哥,咱们昨天足足卖了九块六!”

“放心,以后会越来越好!”

正在往炉子里填煤渣的陈诚抬起头,看着弟弟兴奋的通红脸颊,也忍不住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声。

一周前,他们兄弟俩还是西北街石塘桥弄里两个无所事事被家人嫌弃的待业青年,现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新青年共创合作社里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自从市里正式下达了观前街道办的早点摊计划,在街道办韩主任的亲自指挥下,在资金有限的情况下优先启动了沧浪区的一百七十二处营业点。

至于营业点的工作人员,按照黄庆的计划早就已经筛选完成,一些前置的准备工作也完成的大部分。

每个营业点配备五名社员,另外又委托了各街道下的居委会帮忙协调一位精通制作早餐的居民充任教导员,协助社员尽快把营业点经营起来。

对于被分配到石塘桥头营业点摆摊卖早点,陈诚是非常积极认真地跟随居委会委派的李婶求经学习。

“豆浆,就是要现磨的才最香、最好喝。”

闻着灶台上煮着豆浆香味,陈诚站起身了拍膝盖上的尘土,走向那个用砖头临时垒起的工作台。上面摆放着合作社发给他们的小石磨,磨盘上的纹路早已被岁月磨得光滑锃亮。

“槐花,豆子泡好了没?”

“泡好了,泡好了。”提着水桶走过来的长马尾姑娘点头回应。

陈诚从水桶里捞出胀鼓鼓的黄豆倒进石磨的进料口,然后握住磨柄开始一圈一圈地推了起来。乳白的浆汁从磨缝中渗出,顺着石槽流入下面的木桶里散发出清新的豆香味。

另外两个相熟的小年轻,正跟在李婶身旁学习如何制作炸油条。

“擀面要这样,手腕子得活络要用巧劲,否则油条就炸不好。”

只见李婶随手把醒好的面团拉成长条,然后再轻轻地一甩,面条般柔软的面坯就滑进了油锅。“滋啦~滋啦~”

油锅里的面团在滚烫的热油中迅速膨胀变大,不到二十秒就变成了金黄色的大油条。

自认为学会了的一个小青年接过了李婶手中的擀面杖,一上手就紧张地不得了,拉的细长的面团在油锅里滚了一圈再出来后,变得像擀面杖一样硬。

“赵龙,你小子要是不会炸就别瞎弄,一根四分钱我给你记账上了。”

自封石塘桥头摆摊会计的陈信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认认真真地在上面记了一道。

“陈信,我不要当油条师傅了。我要申请给你换,我来负责算钱管账,你来做油条。”

“你想得美,咱们是按照抽签定的岗,你运气不好能怪得了谁?人家槐花一个女孩子每天都还要磨豆浆都没说什么,你好意思叫唤啥!”

陈信一副你能把我咋滴的趾高气扬的劲,气得赵龙举着直挺挺的油条撵得陈信四处乱窜。

等俩人打闹了一会,帮槐花磨好了豆浆的陈诚展臂:“好了,别闹了,马上就要来人了。”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了石塘桥的石栏杆时,桥上已经传来了脚步声。纺织厂的女工们三三两两地过桥去上早班,时不时就会有人停下来买一碗热豆浆。

“你这豆浆怎么卖的?”

“一碗两分钱,跟你们的食堂一个价,但是量绝对比他们的大?“陈实亮出厚实的瓦碗。

“多加点,干一上午活呢!“

年轻的女工瞧了眼高高的碗底点头表示满意,有了开头客,一天的生意也就开张了,赶早班的女工们陆陆续续地都围了上来。

“婶子,你这油条炸的好呀,我要一根。”

“给我来一碗豆浆,再来一根油条,油条要炸得酥脆。”

盛着豆浆的陈诚细心地注意到,很多女工常常会两个人合买一根油条再分着吃。

心思一动,喊来了正在给女工们装油条的赵龙,小声叮嘱对方几句。

当赵龙将油条切成四节小段,用黄油纸包裹好递给了一位女工。

“帮你切成小段,这样拿着更方便。”

女工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笑嘻嘻地跟赵龙道谢,反倒是令赵龙有些不好意思。

侧着等待炸油条的时间,赵龙朝着陈诚比了个大拇指。

当太阳再次升高,石塘桥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陈父蹬着三轮车过来,车斗里堆着新鲜的蔬菜。

陈父把车停在桥边,走到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豆浆锅前,闻了闻味道点了点头。

“诚子,给我来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陈诚自然看见了父亲,不过淡薄的父子情让他并没有主动搭话,此刻的他正微笑着给一位老婆婆盛豆浆,而抱着钱匣的陈信昂着头沾沾自喜地将手摊在陈父面前。

“一毛钱,二两的粮票。”

“你这小子,老子还能让你们犯错误不成?”

陈父骂骂咧咧地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毛票,递了过去。

“我们这可是公家的买卖,亲父子也要先交钱!”

陈信可不管父亲的埋怨,自从负责管理小团队的账目,他就立志要把每一分钱都记得清清楚楚。

旁边排队油条的街里街坊,自然也有那清楚陈家三小子争房子的,开口调侃道:“说的好,老陈,我就说你们家三小子长大了以后肯定会有出息,哈哈。”

陈父却是没有理会街坊的嘲笑,在接过陈诚递过来的豆浆后尝了一口后,对陈诚叮嘱道:“多少算是个手艺,好好地干,以后若是有机会了说不定能进厂办食堂上班。”

陈诚还是没有理会父亲。

毕竟在他的心底里十分清楚,在家里面能够做主的人并非是父亲,而是那个一向做派强势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