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2章 骨门

赵磊低声:“他是想把这个世界的力量,从源头彻底……拉走。”

“这不仅仅是献祭。”

“这是——抽干。”

“是要让整个界,失去‘主根连接’。”

林仞不语,只是缓缓走在前头。

她背影薄而沉,像是早已走了千万年,如今只是转头等我们。

那道封印极深的魂廊越来越冷。

不是气温的冷,而是一种像是“历史”在流逝的冰意,自岩骨中渗出,一点点冻结人的骨节与神经。

林仞的背影在前,步伐不快,却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推进力”。

我感觉自己像被一根古老的线牵着,脚步虽重,却无法停下。

赵磊走在我左侧,低头一直在看那些不断浮现于洞壁的魂影。

他忽然轻声开口:“这些不是回忆。”

“是镜像。”

“是‘记忆的倒影’。”

我点头。

“这不是给我们看的。”

“这是给印……自己看的。”

身后,苏雁扶着墙停了下,忽然眉心一跳。

“你们听到没?”

我屏住呼吸,细听。

耳边传来微微的“嗡”鸣,不是从外面来的,而是——来自体内。

更准确说,是九九的身上。

她脸色也变了。

“我的灵珠……在自己动。”

她把腰侧那个早已破碎的魂珠碎片取下,只见那枚珠核中断的裂面,竟泛起了一圈淡红的涟漪。

接着,“啪”的一声轻响,那碎珠竟浮空而起,直直飞向洞壁上某一处还未显现出的岩层。

我们几人立刻跟上。

碎珠轻轻贴上那一面魂壁,居然——“黏”了上去!

下一瞬,整面岩石猛地一震,一圈圈镜光从珠核为心开始扩散!

像是开启了一道沉睡的“魂面卷轴”。

画面迅速浮现。

一幅巨大的咒图,缓缓铺展在岩层之中。

图形古奥,九个魂印环绕于一轮闭月之环,中央是一个未知的黑洞状符号,像是“门”,也像“眼”。

九印之环。

“这就是……”赵磊喉头一紧,低声说:

“九印图。”

我们站在原地,心口一齐发紧。

图上九道印记逐一亮起,其中四印清晰透亮——

镜。

源。

潮。

时。

每一道,都曾在我们身上、身边或亲眼所见的血战中显现过。

我手中握着潮印录,苏雁是源印,九九是镜,而林仞身上……是被逆咒封存的“时印”。

“剩下的五个呢?”我低声问。

赵磊盯着图的边缘,指着其余五道未亮之印。

其中一道印形如剪影,两指交错,骨纹密布,像是某种祭祀用的“魂骨之戒”。

旁边那一道,图纹如燃,中心仿若火苗,边缘却如灰烬逆烧。

苏雁皱眉:“这两个是……‘骨’和‘炎’?”

赵磊点头:“没错,在古族残卷中我见过。”

“‘骨印’是六玄的战族血印,主魂躯之躯,曾被斩断封入幽极地。”

“‘炎印’则源于最早的魂焰之地,是炼咒者的血之主印,据说早就断传。”

林仞这时终于开口,声音冷淡:

“这两个印……早已沉寂。”

“若要唤醒,必须过‘身死魂留’的界。”

九九转头看她:“那剩下的呢?”

她伸手,指向那图中最深处的两个未亮之印。

“这个。”她指向右下那枚线条似乎未完成的印纹,声音压得极低。

“是‘息印’。”

“亦名——静命之印。”

“传说中,是月渊最初开启时,从神血中分裂出的‘沉息’碎核所化,掌控咒语失效与魂力归零。”

“可封任何魂,但也可……灭自身。”

“而最中心这一个……”她停顿了一下,指向图心的黑洞。

“它叫‘初印’。”

“也是九印中,从不曾亮过的一印。”

“它不是咒,不是血脉。”

“是九印归一后,自主演化出的‘界印’。”

赵磊倒吸一口凉气:“等于说,前八印是‘人造’,而这一印——是自然反噬?”

“也可以理解为……回归。”

林仞淡道:“只有当八印归位,且无一魂残违时,‘初印’才会苏醒。”

“那时,这世间的一切修、咒、族、印,将不复存在。”

“只有‘门’。”

苏雁一手撑墙,嘴唇微颤:“那岂不是说……谁集齐九印,谁就是‘界’的掌权者?”

林仞平静地说:“不是掌权。”

“是承担。”

“那不是权力,是——命运。”

“若有一魂之人承下九印,将永远封在‘主门之渊’,代替六玄初祖,成为新的‘界锁’。”

……

我喉咙一紧,看着那“初印”中央,隐约浮动着的黑圈——

那是个“洞”。

可我分明感到,它在“盯着我”。

不是看,而是像在问:

你,愿不愿意——留下?

九九忽然道:“图上有五印未觉。”

“你刚才说,第五印……将现身于月渊台深处?”

林仞缓缓点头。

“第五印,便是——‘影’。”

“亦称,月镜之影。”

“它不是在人身上。”

“它藏在月渊台下,古印残躯之中。”

“只有真正唤醒影印者,才可进入‘月渊本祭’,开启最终仪式。”

“否则,月门不显。”

“根源不启。”

她转身,看着更深处那道逐渐开启的“骨门”。

“你们的时间……已碎。”

“你们的命途,不再由自己决定。”

“但你们能不能——走过那座台。”

“要看你们自己,是想拯救……还是陪葬。”

说罢,她踏入骨门之内,魂息忽明忽暗。

那枚“时印”在她脖颈边,如滴水的残月,隐隐震颤。

林仞的身影,消失在那道骨门之后。

我们谁都没立刻跟上。

不是不想走,而是此刻脚下的地面,居然……在“呼吸”。

我说的不是比喻。

我是真的“听见”了。

“咚——咚——”

像是巨大的心脉,从地底深处一下一下震动着,节奏缓慢而沉重,仿佛这整座山体本身,都是某个封印生物的“胸腔”。

我一度怀疑,是不是我们已经走进了某种巨兽体内——又或者,我们本来就在其中。

苏雁脸色发白,握镜的手一寸寸收紧。

她喃喃低声:“月渊……还没醒。”

“但它已经在……听了。”

赵磊双手按住灵骨,一声不吭地咬紧牙关。

九九不等我们多议,抬脚就跨了过去:“废话少说,路已经选了,不走就是等死。”

我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

骨门内,一道极长极窄的魂廊呈螺旋状向下。

我们每走一步,身后就有一块骨门闭合——

不是开一扇,关一扇,而是整个通道都在“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