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7章 编外之页

璃瑜眉头皱得更紧，掌间浮出一抹青火，借火而窥文，口中缓缓念出祭文残句：

“昔于命初，书起未笔，一魂逆炁，不落印名，欲以残咒载天机……号曰‘冥页’，其主无骨无识，唯存反律，书不得见，咒不得留。”

“冥页残主……”我喃喃重复，只觉这几个字在识海中响得诡异，仿佛不该被人知晓，却又早被埋在了某个遗落久远的角落。

“这不是玖昀留下的。”璃瑜面色凝重，“她的笔风向来沉稳而明线，这段祭文的咒缝与字势，全是扭咒反构……像是——有人刻意将它藏在她封笔的空页之下。”

“藏着什么？”瑶音低声问，目光不定。

璃瑜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手，想将那段文页彻底剥离。可他指尖刚一触碰，那魂页忽然剧震，灰火窜动间，那段祭文竟自行浮起，悬在空中微颤！

赵磊一惊，魂火骤动，下意识拔出随身旧火符，猛地按向那段祭页。

“不能留！”他大喝，“这不是魂书的笔迹！”

火符一落，火起三尺。

烈焰中，那段悬浮的残文忽然反卷，竟不被火毁，反而激出一道逆燃之光！

火页逆焚！

不是纸焚，而是咒火倒灌，像是某种旧咒的封锁被强行撕裂！空中传出一声极沉的“嗡”响，四周光线顿时塌陷，骨页如潮水般翻卷，整个谷口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昏暗中。

“退后！”璃瑜怒喝。

可为时已晚。

那道逆焚之火竟直冲苏雁而去！

她尚未来得及反应，魂火骤然升腾！

不是她自己引燃的，而是体内某种……沉睡许久的东西被唤醒了。

我眼睁睁看着——

苏雁的识海深处，猛地浮出一道极深的印链！

那是一段盘绕于魂核之上的“旧书印链”，链上每一节都镌刻着被销毁的印页之号，从“命一”至“命十二”，皆断、皆裂、皆废。

唯有最末一节，亮得刺目。

它的符号，不在已知十三印之中，却清晰如骨血刻痕——

“冥·未书·零。”

璃瑜面色大变！

“这是……被玖昀亲手封存的——零印原链！”他惊骇道。

我喉咙一哽：“可她怎么会有？”

“她不是玖昀写的。”璃瑜低声，“她……可能是玖昀封印‘冥页残主’时留下的——印核接引。”

“什么意思？”我心中发冷。

璃瑜咬牙：“玖昀为了斩断冥页的残念，需留下一个活着的印链寄体，让冥页无法自觉其残魂。而苏雁，就是这个寄体——她身上的蝶骨，便是‘未书之零’的界引。”

“所以她不是魂书之命。”我怔然，“她是——反页之人。”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九九赐予她那句“非魂亦存”，并非宽慰。

而是……解咒。

解她身上那早已潜伏的“封印之咒”。

火页逆焚仍未熄，祭文在空中狂卷，苏雁已双目泛光，魂识剧颤。

她像是要被某种力量夺去控制权，而那印链在她体内不断扩散，仿佛即将开启一页，谁也无法预料的“残界页”。

“不行。”璃瑜死死按住她的脊背，咒力封骨，“不能让它开启！一旦冥页苏醒，整个魂界都将再次落入被写的诅咒中！”

可我却望着那链上的最后一节，隐隐看见那一节咒痕之上，有一道熟悉的刻痕。

细若刀划，隐于链骨之中。

是九九的笔意。

我瞳孔骤缩：“她早知道……苏雁是链主。”

火页逆焚未止，那印链如死蛇苏醒，在苏雁识海深处蜿蜒扩展，游走之处，咒骨纷裂，魂火避让。一道接一节的印节浮现于她体表，像是在封印之层内，一页一页、被摊开的“旧书遗文”，不再隐藏、不再休眠，仿佛终于等到了“归页者”的召唤。

我看得头皮发紧，手心冷汗淌得跟泉水似的。

这不像是解咒，倒更像是开棺。

苏雁本人的魂息已极度不稳，连呼吸都变得迟钝，像是识与体正在被一页不属于此世的命图强行分离。我从她微颤的肩骨上看到一道扭曲的文字，正以反向咒序缓慢浮现，那不是“玖昀”的笔风，而是更早、更旧、更混乱的“非命文体”——

“祭骨之地。”

璃瑜神色大变，眼瞳深处浮现不属于他自己的旧咒映像，仿佛有谁以数百年前的手笔，在他骨印上点了一下。

我顿觉头顶发凉。

“这不是魂书的一页。”璃瑜低声，像喃喃念诵，又像是在确认什么已经无法更改的旧识，“这是命书之‘前页’……是冥页残主埋下的入口。”

“她，是钥匙。”

这时，苏雁忽然一声低吟，那印链最后一节骤然剧震，一道灰白的咒光自她心口喷涌而出，在我们眼前构成一片旋转的灰页门扉——不像魂门，也不像咒阙，而是由残书碎页构成的门户。

门户中，幽深无底，仿佛书页被撕裂后反折出来的一段“空白反面”。

璃瑜低声一叹：“印链开启了。”

苏雁软倒在地，那页门户却未消，反而越来越清晰，仿佛在等待我们走进去，走入那一段——不被玖昀书写、不为魂界认可、不存咒典印记的“祭骨之地”。

我咽了口唾沫，艰难开口：“我们进去？”

璃瑜没答，只缓缓点头。

进入“祭骨之地”的一刻，我只觉得四肢骨骼在轻微颤鸣，像是被撕进了某种记忆尚未生根的古地。这片空间没有颜色，没有光，连魂火都点不起来，只有山脉高耸嶙峋，像是无数被裁断的书页层层叠叠堆起，断口处全是古咒被斩的痕迹，每一寸裂痕都带着未熄的识痛。

这地方，不像世界，更像一段“错落的遗稿”。

我不知自己脚下踩的，是哪一节残章，也不敢猜这四周山体到底是哪位书写者遗落的“咒架残影”。

牧瑶和璃瑜站在前方，在一块倾斜的书页岩石中，发现了一副被灰渍覆盖的古魂印图。

我听见璃瑜低声道：“这……是岚夙。”

“岚夙？”我心中一惊，“不是早在‘命编禁抄’中被删名了吗？”

璃瑜一掌拂开表层骨灰，那印图清晰浮现。

一枚由三重环构成的魂印图腾赫然在目，其构造之繁复远胜十三印，核心命线交错如蛇，不止向内生长，竟还有一段细线延展向外，似在索引某种“编外之页”。

“这是未完成的命编印。”璃瑜低声，“说明岚夙……并未彻底脱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