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若信得过在下便试试

丈许天地之间，凭空生出一条裂隙。

虽然早知这世间充满着诸多未知的玄奇，但亲眼见到这一幕的赵易，仍感到心中震撼。

途岳立在那裂隙之旁，周身罡气凛冽如金铁，身上的衣袍在裂隙吹来的异风之下烈烈作响。

于鸿海在一旁小声解释道：

“界隙开启之时，其中充斥着暴烈的罡风，唯有真罡高手的罡气方可抵挡。因此这般任务，头儿都是必须到场的。”

“别浪费时间，速速入内。”

途岳似话音方落，袁山海便一马当先，以真气护体，带着麾下五人，身形消失在了那裂隙之中。

白面书生同样如此，折扇一挥，清风舞荡，以极为潇洒的姿态进入了裂隙。

“这家伙，有些闷骚啊。”

赵易心头自语了一句，耳边便传来玉绯烟的笑声：

“小易易，走吧，姐姐罩着你~”

闻声之间，一道火光一般的绯红真气，突然便落在赵易的身上。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袭遍周身，似乎皮肤上都附着一层薄薄的火焰。

洗髓圆满，对真气的控制已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

赵易略有些好奇地感应着周身真气，在老于的招呼之下，随着玉绯烟踏入了裂隙。

赵易原本以为，通往归墟界隙的道路会是一片漆黑，抑或是干脆直接到达目的地。

但一瞬间，却踏入了一条廊道一般的所在。

廊道的四面八方，似由无数如镜子一般的“画面”所充斥。

这些“画面”有的映着山川湖泊，有的是宫殿蝼蚁，有的可见行人穿行，有的则是万里荒漠。

种种景象光怪陆离，变化万千，像是置身于由无数画面组成的万花筒之中。

“不要多看，你所见的一切，都对应着真实的世界。其中有些大能，能够感应到你的注视，若是隔空摄走你的魂魄，将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玉绯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易忙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视线只落在玉绯烟的后脑勺上。

玉绯烟有些埋怨地说了于鸿海一句：

“老于，你也是旗里的老人了，这些最基本的常识，你应该与新人说清楚。”

于鸿海忙躬身认错：“总旗恕罪，是小人疏忽了。”

赵易不愿别人为自己担责，忙主动开口：

“玉大人莫怪，是赵易不知分寸。”

玉绯烟倒也没有当真责怪的意思，只是让老于带好新人，她可不想带新人头一次诛魔便让人死在这。

好在这廊道并不算长，几个武者疾步之间，不过十余息便来到了廊道的尽头。

向前一个踏步，便似从陆地踏入了深潭，身形猛地向下坠落。

好在随着老于的提醒，赵易血气一提，身形终于稳在了原地。

但当看清周遭熟悉的白墙青瓦之时，赵易不由疑惑起来。

怎么还在方才那处小院？

耳边适时响起老于的解释：

“这只是现世的投影，因为我们是从那处小院来，所以会在这里看到小院的景象。你且向前一步看看。”

赵易闻言，踏前一步，视野骤然开阔。

此时此刻，他恍若踏入了一片倒悬的星海之中，脚下是破碎的虚空，无数棱镜般的空间碎片折射着灰败星辰的倒影。

头顶之上，隐约可见坍塌的城池，断裂的山脉，乃至于锈蚀的残月。

至于身后，那小院俨然已消失不见。

“这是……”

“这才是真正的归墟界隙。”

玉绯烟等人的身形出现在眼前，老于开口笑着说道：

“归墟界隙虽然和现实相通，但空间上实则天差地别，大小更是比对应的现世广阔十倍。比如说方才那小院，或许随着你一步迈出，此时已在数里之外了。”

这话说得有些晦涩，大多数人不在归墟界隙多待一段时日，一般难以明白其中真谛。

袁山海此时正扫视四方，闻言撇嘴道：

“玉姐，都说了让你别揽这活计，带个屁也不懂的菜鸟，指不定被他害死。”

玉绯烟挑了挑眉，正欲言语，却见一直在思考的赵易问道：

“于大哥，你的意思是否是说，现世与归墟就像岸上与水中的关系。我们在岸上看干净的潭水，有时以为近在咫尺的事物，有时实则在更深更远之处，差以毫厘却谬以千里。”

“正是此理！”

赵易一开口，袁山海顿时微微挑眉，老于则是点头赞道：

“赵公子的悟性，果然非比常人。”

“嘁，屁大点事，老于你拍个小屁孩马屁作甚。”

玉绯烟见袁山海这般说，顿时火了：

“大马猴，把你嘴巴放干净点。再这么对我的人说话，老娘割了你的舌头。”

这护短劲儿惹得袁山海缩了缩脖子，心想这娘们难道真个对这小白脸动了春心，不然为何这般护犊子。

正欲开口反击，却见玉绯烟眼神一变：

“小心！”

随着对方眼神看去，便见一片比岛屿还大的残破青铜面具自上空飘过，竟能有猩红目光自其中扫落。

三支小队之人瞬间如临大敌。

赵易心中微惊，这一刻，他识海中的百家姓竟在不住震颤，那青铜香炉更是发出如饥似渴的意念。

“这玩意儿之上有香火？”

赵易动念之间，却发现那猩红目光竟向着自己扫来，心中顿时警兆大作。

此物一看便不简单，再多的香火，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好在危机来临之前，一道刀气嗡鸣适时响起，罡气自动结成屏障，落在所有人头顶，将那目光阻隔于外。

“这里便是归墟界隙，诸世的消亡之地。”

赵易身后，途岳踏步而来，声音低沉且严肃：

“这里充斥着文明湮灭时最后的怨念，危机重重，邪魔众多，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骂骂咧咧道：

“奶奶的，也不知道今日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差点被‘送葬者’给瞄上。”

赵易正不明所以，玉绯烟的传音便落入耳中：

“据咱们武德司首任指挥使所说，‘送葬者’是某些消亡世界残存的念头，这些鬼东西充斥着毁灭的怨念，会拉着所有具有生机的活物一起沉沦。

今日不知倒得什么霉，竟一来就遇上了。若不是头儿来的及时，你小子可就得和姐姐一起长眠于此咯~”

赵易微微点头，想起途岳曾经说过的关于归墟界隙的介绍：

所谓归墟界隙，虽有“隙”字之称，实则有无量之域，无边无际，据说比之九天还要广阔。

而诸天所有世界消亡之后，便会归于此地，成为这归墟之地的一部分。

至于为何要进入此地诛魔，那是因为传说中的天魔界亦是这归墟界隙的一部分。

魔之一物，感应到现世中浓郁的浊气、怨气、秽气之时，便会通过归墟界隙进入现世之中。而武德司借以寻星罗盘，便可在魔物入世前反向寻魔，在魔物为祸世间前提前将之诛除。

“如此说来，头顶那些东西，便是世界的残骸？”

赵易思考之间，途岳已托着罗盘，来到了众人身前。

随着他抬手一扔，那罗盘便如一颗冉冉升起的微型星辰，缓缓落在了众人的头顶。淡蓝色的星辉自其上挥洒而下，将周遭笼罩出一片区域。

包括赵易在内，所有人的武德司腰牌都漂浮而起，吸收了一缕星光，方才落回掌心。

老于小声解释道：

“归墟之中没有东南西北，全靠寻星罗盘定位四方。这寻星罗盘所照范围，就是甘棠武德司负责的对应甘棠城所在的范围。”

赵易看向手中的令牌，发现有一束光线正从其上那个“武”字射出，无论将令牌对准哪个方向，光束最终都会指向寻星罗盘的方向。

这应该便类似于归墟界隙中的指南针了。

赵易心中好奇，那位传说中的武德司首任指挥使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能够研究出这般神奇的东西，在史料记载上却连个姓名都未留下。

思绪纷飞之间，途岳已然彻底将寻星罗盘立起，对众人摆手道：

“好了，各自忙活去吧。还是老规矩，杀得最多拿的最多，时间一到不管杀了多少，所有人必须回来。”

说罢，脚下罡气涌动之间，已盘坐在了寻星罗盘之下。

“小易，好好表现，别让那些小犊子看轻了。”

赵易抬头，见途岳朝自己眨了眨眼，含笑点头算是回应。

这时玉绯烟突然看向其他二人道：

“你们两个，有没有兴趣打个赌，看谁杀得最多？”

袁山海闻言眼睛一亮，随即撇嘴道：

“得了吧玉姐，你这带了个拖油瓶，能保着这大少爷安然无恙回去便算不错了。这样赢了你，也是胜之不武。”

江东去虽未言语，但看眼神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玉绯烟挑眉，冷笑起来：“你们两个瞧不起老娘？”

“不是瞧不起玉姐你，只是不想欺负玉姐，要打赌，下回吧！去也去也！”

袁山海看了赵易一眼，嫌弃之色不言而喻，却不敢再惹玉绯烟发怒，当即棍势一扫，率人凌空踏步而去。

江东去同样拱了拱手，折扇舞动清风，为同行之人开路。

“好好好！这两个家伙，看来是欠收拾了。小易易，你可别因此妄自菲薄哦~”

玉绯烟担心赵易因为二人言语沮丧，却发现这家伙似乎毫无反应，反而在一旁向老于打听如何探查魔物，以及平常诛魔任务的大致流程。

眼中不由闪过赞赏之色，她并不在意一时境界高低，只厌恶那些因他人言语便垂头丧气的，连男人都算不上。

更何况，她相信以头儿的眼光，绝不会找个拖油瓶来进行这般重要的任务。

“我们走！让那两个王八蛋看看，谁才是甘棠武德司最能打的那一旗。”

随着玉绯烟一声令下，赵易只觉眼前火光如潮，烈火般的真气，硬生生在星空中开辟出一条可以踏足的道路。

这一次玉绯烟显然动了真格，凌厉的眼神扫过四处，不似平常那般奔放：

“老于，你们几个尽快感应魔孽所在，别让那两个王八蛋抢了先。”

但于鸿海几人却苦笑起来，颇有无能为力之色。

寻星罗盘所照范围之内，武者可凭借外溢的真气感应魔孽，只不过光凭他们几个，哪能说找就找。

一个麻子脸小旗忍不住苦着脸道：

“玉姐，咱们不似江旗主，他修行的《风灵剑典》真气范围极广，最擅长搜寻魔物。袁旗主气息浓烈，对魔物有特殊的吸引力。

再加上老于还要分神保护小赵兄弟……”

话至此处，那说话的小旗便闭上了嘴巴，但言外之意，分明就是埋怨玉绯烟找了个拖油瓶。

话音刚落，玉绯烟便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那人：

“彭亮，照这么说，你对本总旗的决定有异议？”

那麻子脸小旗嘴角一颤，忙道：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总旗大人此次任务少了收获，毕竟大人离突破真罡只有一步之遥，正需功绩换取灵丹。”

玉绯烟闻言，面色变得难看了几分。

事实上她的战力犹在袁、江二人之上，但每次大收获都是在三队联合任务之时，似这般各自扫荡，她的收获总是最少的。

没别的办法，谁叫她所修的功法只擅斗战，不擅探查也不擅引魔，只能瞧着人家赚取功绩干瞪眼。

“总旗大人，属下有事相询。”

正当玉绯烟满肚子火气没处撒，打算就这样干找的时候，始终少有言语的赵易却开口了：

“于大哥之前与我说，若真气感应到魔物，便会有一股淡淡的心悸感？不知可是真的？”

玉绯烟对这般基础的常识没多少回答的兴趣，只是微微点头，叹道：

“小易易，姐姐此时正烦心，可没心思管你。有什么疑问，便问老于去吧。”

谁料她话未说完，赵易却抬起手来，指向了虚空的一个方向。

“如果总旗大人信得过，可以往这个方向找找试试。”

玉绯烟心中微动，露出狐疑之色：

“你小子没有真气，能感应到魔物？”

其余人自是纷纷摇头，暗道赵易定是因着袁总旗的言语心境出了波动，才想着胡乱指个方向搏一搏。

但归墟界隙之中处处都是危机，这小子想拿着咱的命搏面子，未免也太不是东西了些。

老于在一旁忍不住扯了扯赵易的衣袖，小声劝道：

“赵公子，归墟之内不能乱来，咱们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总旗大人行事就好。”

赵易闻言，却只是对老于笑了笑，无视了众人不满的眼神，再次朝着玉绯烟拱手道：

“总旗大人，若信得过在下，不妨一试。”

而后退后一步，静待玉绯烟做出决定。

最终，在众人讶异的眼神之中，玉绯烟突然露出了笑容。

这姿容如同冰山中的一朵火莲般的女子，一把搂住了赵易的脖子：

“好，姐姐便信你一次！”

说罢，杏眼扫过其他人，止住了所有人嘴旁呼之欲出的阻止之声。

一行人，便这般不情不愿地朝着赵易所指的方向行去。

而在常人肉眼难见之处，赵易的毛孔之中，“无量真经”所成的血气，正以赵易为中心丝丝缕缕飘荡而出，融入虚空之中，化作赵易感应的范围。

赵易的识海之内，百家姓同样朝着某些方向震颤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