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叶公子一行人走远，凌轩才缓步上前。
此时食物已经分发完毕，孩子们都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正在收拾的杂役看到衣着华贵的凌轩走来，明显一愣。
他们平日不常出入后厨，加上凌轩并未刻意在众人面前露面，望月楼中大多数人只知换了主厨，却不知其长相。
“这位公子，”一位杂役连忙迎了上来，恭敬地拱手行礼，“您怎得来了这等腌臜之处？还请移步前院，莫要让这些泔水脏了您的眼。”
“我是望月楼新任主厨凌轩，”凌轩一板一眼的说道，“今日特来查看泔水回收的情况，我听说最近有几家同行在争抢泔水回收的渠道，我担心有人浑水摸鱼，想亲自确认一下是否还按原来的规矩办事。”
凌轩故作审视姿态左右看了看：“毕竟这泔水若是流到了不该去的地方，对咱们楼的声誉也会有所牵连。”
“原来是主厨大人，失敬失敬！”杂役闻言连忙作揖，“最近确实是有一家新的泔水回收商来接洽，但我们已经仔细查看了他们的凭证，确认都是齐全的。”
“这样啊，那我亲自验验，”凌轩状似随意地问道，“今天是他们来收泔水吗？具体什么时辰到？”
“正是他们，约莫还要半个时辰，”杂役恭敬的回答道，“最近商会莅临，城中宴席不断，泔水比平日多了不少，泔水车来得也晚了，有时要拖到巳时才来。”
“无妨，”凌轩摆摆手，“我正好在此处透透气，快去忙吧，不必管我。”
那杂役闻言和其他杂役们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违逆主厨的意思，只得先去忙碌。
凌轩独自站在后门处，目光扫过那一排排泔水桶。
不知怎的，他心里觉得有些可惜，那些精致的菜肴，本该在餐桌上被细细品尝的，如今全部被一股脑的倒进了桶里。
但凌轩也只能轻叹一口气，花钱的是那些商贾，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时间悄然流逝，原本散乱摆放的泔水桶已经被整齐地移到了墙边。
凌轩的目光落在墙壁上，那里因常年堆放泔水而留下了一片漆黑的油渍，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
大部分杂役都已离去，只留下三两人准备最后的倾倒工作。
半个时辰的时间对于经常需要久站的凌轩来说并不算难熬，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
远处传来了车轮碾过石板的声响，凌轩直起身望去，只见一辆破旧的泔水车正缓缓驶来。
那车全靠人力推动，车架由木板拼接而成，表面布满了斑驳的污渍和划痕。
车头插着一面褪色的小旗，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不过毫无疑问的是表明其所属的商号。
推车的人身穿粗布衣，头戴一顶宽檐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将泔水车停稳后，随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倚在墙边稍作歇息。
与此同时，剩下的杂役们开始忙碌起来，将泔水桶逐一搬至车旁倾倒。
趁着那人歇息的空档，凌轩缓步上前，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未与巡夜使约定暗号。
现在不能贸然表明身份，凌轩只能试探性地旁敲侧击：“我好像见过你们商号，老板是不是姓雷？”
那人闻言猛地抬起头，斗笠下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只这一眼，凌轩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眼前这人必定是巡夜使假扮的。
短暂的对视后，对方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来。”凌轩手一扬，带着那巡夜使沿着墙壁走出去了好远一截。
凌轩故意提高嗓门嚷嚷道：“你们就是新来的泔水回收商？可有官府的凭证？莫要让我们望月楼被人说是在随意倾倒泔水。”
“有。”那巡夜使惜字如金，很符合凌轩对这些人的印象，不喜欢多费口舌。
随即，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了过来。
凌轩接过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分明就是一张白纸，连个印章都没有！
这帮人作假也不作全套的？未免也太敷衍了些。
他正欲发作，却见对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根本不在乎他的反应。
心中顿时了然，这是在确认自己的身份，如果真是自己人，那么如此故意糊弄便顺理成章了。
“嗯，”凌轩煞有其事，装模作样地展开那张“凭证”仔细端详起来，嘴里却低声问道：“雷大人那边情况如何？是否查到了什么线索？”
巡夜使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没有，但一切尚在掌控中，只是最近动静太大，需谨慎行事。”
“我明白。”凌轩也简短的回复道。
巡夜使点点头：“接下来望月楼还是各方势力汇聚的焦点，你还记得白大人传来的消息吧。”
“我记得。”
巡夜使满意地点点头：“你做事还算稳妥，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擅自行动，你现在的身份很重要，既能接触到核心信息，又不会引起太多怀疑。”
“我会尽量配合你们，同时也会注意望月楼内部的动向，如果发现可疑之处，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还有其他的事吗？”
“没有了，若非必要情况，你我不必再像今日这般接触，若有紧急情况，直接来找我们便是。”
凌轩郑重地点头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两人又简短交流了几句，随后巡夜使重新戴上斗笠。
凌轩顺势将“凭证”塞回给他，故意大声道：“凭证倒是齐全，但下次记得把字写清楚些！”
那巡夜使没有回答，把那白纸往怀中一揣，便向着泔水车的方向走去，准备离开。
凌轩也整理了一下衣襟，跟了上去，准备去后厨开始今天的安排。
进门走出几步后，凌轩回头看了一眼。
那巡夜使正用力推着泔水车缓缓离开，虽然情况仍不明朗，但至少确认了钦天监的行动仍在掌控之中，这让凌轩暂时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