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
当朱由检回宫,天色也逐渐黯淡。
云边的一抹黄韵,渲染出一片片晚霞,艳丽而夺目。
不远处。
一个消瘦身影,映照着光晕,推着疲倦的身躯缓步而来。
此人。
正是柿子。
朱由检上前一步,双手扶着她:“怎么回事,让你领个衣服,还被人欺辱了。”
顿时,柿子开始哭泣,语气变得哽咽:“殿下,是柿子没用。”
“给殿下引来麻烦了。”
“柿子该罚。”
说着,她便要扇嘴,却被朱由检阻止:“告诉本王,究竟是怎么回事。”
柿子呜咽般回复:“没事的,殿下。”
不成想。
朱由检脸色铁青:“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用害怕,一切由本王替你做主。”
说罢,柿子神色才有些缓和:“与殿下分开后,我便去了礼部。”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还很正常。”
“但当我去礼部司门,找那张尚书时,却被人给……”
她没有再说下去,有些难以启齿。
神色有些慌张。
朱由检也觉察出她的慌张,拽过那纤细手臂,卷起衣袖。
便见,一块块淤青。
肌肤之下,是丝丝血迹。
“他们打你了?”
朱由检看了眼手臂,瞬间便明白了。
柿子不敢说话,只是默默呜咽。
模样格外的让人怜悯,更多的是对世道的不公。
片刻。
朱由检轻轻抚摸着她,安慰道:“你先去休息,这件事交给本王。”
话音未落,柿子缓步离去。
他默默看着她离去,从怀中取出了一卷势力图。
上面标注了,整个大明王朝。
每一处部门。
最终,朱由检目光落在礼部尚书上。
齐源秀。
本朝礼部尚书,位列朝中权臣。
朱由检嘴角呢喃:“张源秀么……本王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眼看天色逐渐黯淡。
朱由检收敛心神,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张羊皮卷上。
不知所思。
许久后,见思绪无果,便熄灯睡觉。
深夜。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怪诞的梦。
梦中,他见到父皇和母后。
还有还未继位的哥哥。
三人同时出现在梦中,场面格外的温馨。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皇上驾崩了,陛下归天了……”
“下令封禁京城。”
“任何人不得出入城中。”
“违令者,杀无赦!”
病榻前,朱常洛已是奄奄一息:“由校,由检,朕快不行了。”
“由校啊……”
朱由校呆呆看着父皇,面色苍白如纸。
此时的他,年幼无知,还不懂什么是死亡,也不知死亡的意义……
朱由校握住,那双满是褶皱的手:“父皇,孩儿在。”
“孩儿在……”
“噗——”
见此,朱常洛吐出一口鲜血:“以后……这大明江山是你的了……”
“你们兄弟二人,互相扶持。”
“多照顾你弟……弟……”
随着最后一句说完,朱常洛彻底失去生机,双手无力般垂落。
缓缓阖上了双眼。
犹如一头年迈的狮子,安静的等待死亡降临……
“父皇……”
朱由校疯狂呼喊,似要将其唤醒。
但……没有丝毫作用。
一滴泪珠划落少年脸颊,无声滴落在地,浸染着一片土地。
“父皇!”
朱由检从梦中惊醒,猛然大喊了一声。
后背渗出密密汗珠,浸透了衣衫被褥,大口喘气声此起彼伏。
“是梦……”
这是他做的第一个梦。
也绝非最后一个。
拖着酸软的身躯,他来到屋檐门槛下,静静凝望着天边逐渐早升的朝阳。
一抹鱼肚白亮起。
驱散四周黑暗。
“呼——”
朱由检深呼了口气,开始洗漱更衣,收拾好一切后。
趁着天色未亮,他迈步而出。
朝皇宫外走去。
皇宫外,坊市。
朱由检走在老旧街巷,虽然天还微微亮,但街巷上已经有了渔夫伙计……
他们常年下海捕鱼为生,每天早起贪黑,为的……
不过是几两碎银。
除了渔夫,周围还有零散的铺子,拉开了门帘。
整理着货物。
朱由检走出街巷,凭借脑海中记忆,拐入一条幽暗的小径。
小径尽头,是一个茅草屋。
一位垂暮老人推开屋门,细捻的搅拌饲料,开始喂养牲畜。
一切都显得格外自然。
尖锐的鸡鸣声响起,这也预示着,天马上要亮了。
朱由检走到那老人身边,躬身弯腰:“由检见过张寺丞,近来可还安好?”
只见,那老人许是上了年纪。
听不清言语,并没有理会他,继续手中的动作。
过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
打量着朱由检,语气刻薄:“原来是你这个差生。”
“你来干什么?”
对于面的小孩,老人可谓是印象深刻啊。
比起昔年的天子,还要会惹事生非。
朱由检笑了笑,从远处的石墩上,拿来几罐米酒递给了老人。
老人没有接受:“怎么,还想耍那些小聪明贿赂老夫。”
“不管用!”
“如今你都结业了,以后与老夫无任何关系。”
说罢,他像是还不解气,将簸萁中的米粒,全部洒入围栏。
一时间,所有鸡禽,争先恐后抢着吃。
就差打一架了。
老人默默看了眼鸡崽们,一脸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一群没用的东西。”
“一点点小恩小惠,就把你们收买了。”
朱由检:“……”
怎么感觉有点,指桑骂槐意思。
见状,许是老人也不想与之周旋,便要转身离去,但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望向那几坛米酒,短暂停滞了些许。
推门回屋。
朱由检拎着米酒,紧随其后。
屋内。
没有奢华的风格,没有昂贵的器皿,也没有恢宏的标志。
有的只是淳朴的生活。
老人坐在木凳上,从抽屉中取出一张白纸,开始慢慢研磨。
朱由检将酒坛放在木柜上,一脸笑呵呵看着老人:
“张老,可不可以问您一件事?”
“不可以。”
老人快速反驳,没有丝毫犹豫。
“那……”
“小子,再多说一句,就把你扔出去。”
“别以为被陛下封了王,老夫就会怕你,老夫当年辅佐万历皇帝的时候。”
“你还没出生了!”
说罢,老人继续研磨,一点点将墨汁打磨光滑。
动作孰捻,眼神平静。
一切,格外淡然。
注1:礼部尚书,古代官名,六部中礼部最高级的官员。
注2:张至发,明朝大臣,内阁首辅。
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进士,历知玉田,遵化,后授礼部主事,改御史。
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称病归里,天启中进位大理寺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