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绝色倾城佳人婉约

盐院三堂,是进内宅的第一间正堂,为盐政书房和内签押房。

贾敏轻易并不来此,但刻下仍命开了明间,亲于门外迎候。

一众媳妇、丫鬟静静立于两厢廊下,都是心中讶然:

自家太太系出名门,诰封四品,何以竟要亲迎一个晚辈?

黛玉才不管这些,她正牵着自家娘亲的手,微微鼓着腮儿,偷偷踮起脚尖,往内宅门处张望着。

想瞧瞧到底是哪位亲戚,害得娘把要送自己的礼物都给忘啦。

一面悄声问着自家娘亲:“娘,待会我要怎么唤他呢?”

“他是你先大伯母的姑母的外孙儿,你原该...”

贾敏蛾眉轻颦,一时竟有些被难住了,半晌才展颜笑道:

“罢了,他既自称是我的侄儿,玉儿你且唤他弘旭哥哥便是。”

“弘旭哥哥嘛...我记下啦。”

黛玉认真点了点头,忽又好奇问道:

“那他和修远哥哥谁更大呢?”

林修远...

贾敏缓缓抿去笑意,微微摇了摇头:“娘也不大清楚。”

唔...原来娘不喜欢修远哥哥吗?

可他是爹爹的堂侄,又早早便进了学(秀才),连爹爹都夸他后生可畏呢。

黛玉一双明眸正好奇地忽闪着,便见内宅门前转出了两道人影。

前头的是林管家,后面跟着的却是一个猿臂蜂腰,腿长身高的陌生青年——应该就是那弘旭哥哥了。

可是...他怎么老盯着我瞧呀?

黛玉忙悄悄松开了娘亲的手儿,端端正正叠在胸前,一面学着娘亲的样子,浅笑盈盈地回望过去。

端立门前的小小少女,明眸盈盈,梨涡浅浅,鬓簪一朵粉白海棠,身穿新样桃红春装——

内里是件立领的偏襟夹袄,外罩着织金穿花宋锦褙子,同质同色的马面裙将将曳地。

堪堪及肩的长发被梳成了繁复的梅花辫,露出光润饱满的额头,还有稚嫩精致的五官。

这便是“秉绝代姿容,具希世俊美”的林妹妹吗?

可怎么瞧都还只是个灵秀可爱的小姑娘啊。

姚弘旭唇角溢出微笑,挥了挥手中折扇示意,引得小黛玉抿嘴偷笑。

一面却将目光转向了少女身旁盈盈而立的绝美妇人,些微的失望顿时化作了满心的惊赞。

眼前的美妇三十来往,脸色微白,若有病容,却难掩雪肌花貌,柳韵桃姿。

面上薄施胭粉,淡扫蛾眉,耳畔双珥照夜,煜煜垂晖。

云髻高盘作牡丹盛放之态,发间斜插着攒珠累丝金凤钗,裙边系着湖色宫绦青玉镂雕凤纹佩。

身上穿着蹙金折枝牡丹大红宋锦缘襈袄,外罩着玫瑰缂丝妆缎比甲,系一条大红暗花罗彩绣凤尾裙,下映着乳烟色绸绣花蝶纹高底凤头鞋。

不盈一握的纤腰裹在层层锦绣中更显袅娜,玲珑浮凸的曲线曼妙动人,难增难减。

相较于前身记忆中那位惊鸿一瞥的妙龄新妇,哪怕如今已育有一女,这十年光景也未曾给她留下半点风霜,反将青涩酿成了醉人的醇香。

只可惜...天妒红颜,佳人薄命啊。

姚弘旭心中轻叹,面上不显,紧走几步到了近前,向着携手迎下石阶的母女含笑而揖:

“侄儿姜弘旭见过贾家姨妈,林家妹妹。”

一个皇孙在自己面前自称侄儿,贾敏心头难免微觉异样,更不禁生出淡淡的戒备来。

但见他礼数周全,面无倨色,望之不似恶客,且如今出落得形容爽朗,举止大方,再不见当年的顽皮淘气。

因此她便也顺着姚弘旭的称呼,浅笑着敛衣还了一福:

“侄...侄儿远道而来,想是一路辛苦了,还请入内稍坐罢。”

黛玉也有样学样,小手握拳,叠于身前,颔首敛眉,屈膝万福,口中糯糯唤道:

“弘旭哥哥万福。”

姚弘旭忙欠身避开贾敏之礼,又伸手虚扶过黛玉,才与贾敏笑道:

“我观妹妹神清骨秀,颖慧天成,真真是深肖姨妈,我那些妹妹中竟未有一人能及的。”

贾敏听得抿唇而笑,牵起双眸忽闪,嫩脸悄红的自家女儿,谦辞了几句后,便将姚弘旭让进了正堂,分了宾主落座。

一时丫鬟们上过热茶,掩了房门退去,两人也叙过寒温,聊些往事。

因姚弘旭与贾敏实则只有一面之缘,所以黛玉便也知道了:

这个突然登门的弘旭哥哥幼时十分淘气,竟在十年前娘亲出嫁那日,偷偷掀起过娘亲的盖头。

不由就悄悄瞪了他一眼。

早习惯替前身背锅的姚弘旭,虽瞥见了小黛玉凶巴巴的可爱模样,面上也只是微露尴尬:

“当年姨妈出嫁,我随父王登门庆贺,与琏兄弟他们混在一块顽耍,也不知是谁起了头,说姨妈比宫里的娘娘们还要好看。

我那些个堂兄弟都是不信,却又没胆子造次,便撺掇了我去掀姨妈的盖头。

我心中也是好奇,且又不知怎的并没人来拦,便一路溜进了姨妈芳阁,瞧见了姨妈金面,方深信了琏兄弟他们的话。”

说着他便欠身一礼:“当年着实莽撞无知,还望姨妈原谅则个。”

贾敏早已眉弯如月,刻下掩口而笑:

“你当初才五六岁的年纪,又是那般贵重身份,她们如何敢拦的。

左右不过是童真趣事,王长子且不必介怀。”

姚弘旭笑着谢过,又摆了摆手:

“姨妈也知我原是庶出,父王春秋鼎盛,母妃风华正茂,说不得何时就会为我添个弟弟,这王长子之位自然该是他的。

我且等着年满二十之后,能考封上上,得个二等镇国将军便是足够了。”

他继承了前身记忆,自然知道大虞朝宗室爵位名仿宋明,设有一十二等:

上四等——亲王、郡王、国公、郡公;

中四等——郡侯、郡伯、县子、县男;

下四等——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奉恩将军。

但世袭代降、余者考封的规则又和前世满清极为相似,以此来严格控制宗室爵位的数量——毕竟前明殷鉴不远。

此举于国自是有利,但对他而言可就并非好事了——谁让他如今真的是个宗室呢。

眼下他心心念念的郡王长子,便是类同国公,贵为三等爵,年俸三千两,禄米三千斛。

且能开府建衙,招募臣僚,统御四汉营1200人,外加一满一蒙两佐领共600人。

这可是须得以“奴才”自称,完全依附于自己的私人力量,除皇帝的命令之外,再无人可以剥夺。

如此嫡母年氏自然也就不好再针对自己了。

但若等到年满二十再去宗人府“考封”,哪怕满文/蒙文翻译、骑射、步射三项全优,也不过得个二等镇国将军罢了。

这一下子可就掉到了九等爵去,手下再无一兵一卒,年俸更是只有385两,禄米...禄米记不得了。

而且还得继续住在王府,处处受人桎梏。

因此不论是前身,还是他自己,都对此耿耿于怀,尤其是在便宜老爹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长成的情况下。

但一来囿于生母白氏——蒙姓博尔济吉特氏郡王侧室的位分,按制便只能如此;

二来他若想破格晋封郡王长子,老爹答应了也不中用,非得有圣旨册封才行。

可偏偏前身自幼读书就没天赋,练武悟性虽可,但秉赋柔脆,在一堆疯狂内卷的皇三代中并不突出。

所以于兴泰帝跟前存在感着实寥寥。

以至于老爹年前虽疏通了宗人府,向宫里请过一次旨意,最终却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如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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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实录•高宗桓皇帝实录》节选:

(孝仪章皇后)以兴泰三十一年丙辰、二月二日辰时,诞上于敦和宫邸。

上生而神灵,天挺奇表;珠庭方广,隆准颀身;发音铿洪,举步岳重;规度恢远,嶷然拔萃。

自六龄就学,过目成诵,进业日勤。

年十二,谒圣祖于圆明园,见即惊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