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时节,晨光熹微,柔和的光线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在漕帮那略显杂乱的小院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尘土气息,混合着清晨特有的清冷。唐临正蜷缩在稻草堆里,做着一场关于寒光阁往昔的美梦,在梦里,师兄弟们一起练剑,欢声笑语回荡在阁中,父亲站在高处,目光慈爱地看着他们……
“砰!”突然,唐临的美梦被一支擀面杖无情戳碎,他猛地惊醒,下意识抬手挡开。
“败家子,赵叔让你去对盐账。”苏夜站在一旁,眉头微蹙,手中紧握着那根擀面杖,另一只手甩来一件靛蓝短打,衣摆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粉,还隐隐透着些许暗红色的血迹——昨夜她就知道,唐临这倔强的家伙又偷偷跑去练暗器了,劝也劝不住。
唐临睡眼惺忪,还未完全从梦境中脱离,赖在稻草堆里嘟囔:“就说我拉肚子……”话音未落,苏夜柳眉一竖,毫不留情地掀开他的被褥,动作干脆利落。瞬间,一本《火器图谱》赫然暴露在晨光之下,书页微微泛黄,上面画满了各种精巧复杂的火器构造图。
“呵。”苏夜微微侧身,耳后的朱砂痣在晨光的映照下,红得妖异夺目,宛如一滴鲜血,“寒光阁少主学这个?”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又藏着一丝担忧,目光扫过图谱,心中暗忖:这江湖愈发险恶,多学点旁门技艺,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可万一被人发现,唐临这少主身份……
院外,突然传来“哐哐”的铜锣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那铜锣声一声接着一声,打破了小院短暂的平静,惊起了树上几只栖息的麻雀,扑棱棱飞向天空。唐临与苏夜对视一眼,眼神瞬间锐利如鹰——这是运盐船靠岸的讯号,每次运盐都关乎漕帮的生计与江湖局势,不容有失,可如今,帮内暗流涌动,谁也不知道这次又会生出什么事端。
唐临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迅速披上短打,边穿边说:“走,瞧瞧去。”苏夜点头,顺手将擀面杖别在腰间,跟在唐临身后,两人脚步匆匆,向着院外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晨光之中。
盐仓内,气氛阴森压抑,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咸腥味。阳光艰难地透过狭小的通风口射进来,形成一道道昏暗的光柱,尘埃在光柱中飞舞。柳富贵的尸体直挺挺地摆在盐仓正中央,四肢被扭曲摆弄,呈现出寒光阁特有的剑徽形状,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诅咒。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大张的嘴里塞满了杏仁糕,糕点上用糖霜精心勾勒出精细的冰裂纹,在微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见鬼了……”漕帮账房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哆嗦着连连后退,手中的账本“啪嗒”掉在地上,“这、这不是寒光阁的……”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无尽的恐惧,眼神慌乱地在四周游移,似乎生怕寒光阁的冤魂此刻就从某个角落冒出来索命。
唐临跟随着众人走进盐仓,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猛地一震,刚要开口,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他心中暗叫不好,这场景实在太过震撼,一时没忍住。
苏夜眼疾手快,“恰好”递来一方帕子,看似慌乱,实则镇定自若。帕子是素绢制成,边角处绣着一朵小巧的梅花——正是唐临今早偷偷别在她衣领的暗号,寓意着危险临近,要随机应变。
“阿夜别怕。”唐临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高声对着周围众人说道,手指却在帕子下快速划动,向苏夜传递信息:“你干的?”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疑惑,又有几分笃定,毕竟苏夜向来果敢,为了复仇,什么都做得出来。
苏夜眨眨眼,装作惊恐地指向尸体右手:“咦,柳老爷攥着什么?”她的声音清脆,在这阴森的盐仓内回荡,成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暂时忘却了对唐临的关注。
皇城司叶昭接到报案,匆匆赶来,他身姿矫健,步伐沉稳,一袭黑色劲装,腰间佩着一把锋利的长刀,眼神冷峻,透着一股精明干练之气。刚踏入盐仓,正看见唐临“惊慌失措”地打翻水盆,水泼洒一地,在地面蜿蜒流淌。水流冲刷着柳富贵紧握的拳头,渐渐露出掌心被糖霜黏住的一角密函——“诛余孽”三个字依稀可辨,那字迹在水渍中有些模糊,却透着一股森冷的杀意。
“官爷!”苏夜眼珠子一转,突然揪住叶昭的袖口,演技瞬间上线,眼眶泛红,眼泪说来就来,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我们昨晚听见钱老爷喊……喊什么‘影钢认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微微颤抖,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唐临站在一旁,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掐紧,指关节泛白。这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苏夜在撒谎,因为钱富贵临死前明明说的是:“司徒大人饶命!”他心中暗自焦急,生怕苏夜这一谎露出破绽,被叶昭识破,那可就糟了。
叶昭眉头紧锁,目光在唐临和苏夜身上来回扫视,眼神中透着审视与猜疑。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那一角密函,又抬头看向柳富贵的尸体,沉思片刻后,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道:“都不许动,待本官进一步勘查。”
唐临和苏夜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心中明白,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他们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能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寻得一线生机,让世人永不忘记寒光阁,为寒光阁讨回公道。
夜幕降临,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将漕帮大院笼罩其中。夜空阴沉沉的,不见一颗星辰,只有一弯残月在云层后若隐若现,洒下微弱的光,仿佛也在惧怕这院里的诡异氛围。漕帮内,此刻炸开了锅,灯火通明,帮众们惊慌失措,四处奔走呼喊。
“寒光阁的冤魂索命啊!”帮众们指着盐仓屋顶飘忽的白影尖叫,那声音充满了恐惧,划破夜空,让人脊背发凉。一些胆小的帮众甚至瘫倒在地,瑟瑟发抖,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神灵保佑。
赵铁山听闻动静,满脸怒容,手提大刀,气势汹汹地大步赶来。他身形魁梧,在夜色中宛如一座巍峨的小山,大刀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这次,他亲自提刀上阵,决心要揪出这装神弄鬼之人,稳定帮内人心。
赵铁山顺着帮众所指的方向,飞身跃上屋顶,几个起落,便来到白影附近。他定睛一看,却逮住了正在偷运账册的唐临。此时的唐临,身披一张白色床单,手中紧紧抱着几本账册,神色慌张。
“臭小子!”帮主的刀鞘高高扬起,停在半空,眼中怒火燃烧,“你披着床单装神弄……”
“是我让他偷的。”苏夜抱着一盒杏仁酥,不慌不忙地站在月光下。月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宛如仙子下凡,可她说出的话却让众人震惊。“钱老爷克扣工钱,我想找证据。”她掀开食盒,糕点上的冰裂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与尸体旁的如出一辙。
赵铁山的目光落在苏夜身上,盯着她耳后的朱砂痣看了许久,那朱砂痣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他心中暗忖:这丫头不简单,从进帮起就透着股神秘劲儿,如今这事……最终,他长叹一声,收起刀,对着帮众喊道:“都散了吧,明日请道士来超度吧。”
帮众们虽心有疑虑,但帮主发话,也不敢多言,渐渐散去。唐临和苏夜望着赵铁山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们知道,暂时骗过了众人,可往后的日子,怕是更加艰难,毕竟,他们背负着寒光阁的血海深仇,在这漕帮,在这江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待众人都离去,唐临走到苏夜身边,低声说:“阿夜,这次多亏了你,不过,以后行事得更加小心,司徒镜那老贼肯定有所察觉,我们不能功亏一篑。”
苏夜微微点头,眼神坚定:“我知道,唐大哥,只要我们都能好好活着,我什么都不怕。”
两人并肩而立,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在这寂静的夜里,他们仿佛是黑暗中仅存的希望之光,虽微弱,却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