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崇德十年，四月。

本该春风和煦的季节，近日却是烈日炎炎，犹如盛夏一般。

京城中仿佛被一股热气笼罩，热的人心烦不已，尤其是街边的小贩，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就好像地里蔫黄的小白菜。

“大小姐，怎么样了？”

柳府内，一位明艳的少妇面上淡然，嘴里却担忧的询问着。

“回二少奶奶的话，大夫说大小姐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多注意休息的好了。”

妇人听到后，也只是点了点头，其实她并不怎么担心小姑子的情况，只是无奈于自家婆婆和丈夫。

仿佛小姑子就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恨不得打个喷嚏就要请大夫来看看的地步。

身旁的丫鬟，翠兰，试探着“夫人，要不要一会去给老夫人请安？”

妇人眉眼一转，觉得也行。

昨个自己和大嫂守了小姑子大半夜，直至寅时才回去。

说不定一会大嫂也是要过去和婆婆请安的，若是自己不在，可就不好了。

“挑件素净点的衣服，还有妆不要上的太浓了”

翠兰一听便知自家主子是何意。

上妆时并没有化的那么浓，反而突出了林氏的憔悴来。

柳家现在还是柳老爷和柳夫人当家，家中的几位少爷都已经娶妻了。

而眼前的这位夫人便是柳家嫡次子刘长艺的正妻林氏。

如今府里只剩下两个姑娘还云英未嫁，一位是被如珠如宝宠着的嫡小姐，另一位则是之前服侍过柳夫人的丫鬟所生的庶出小姐。

林氏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

若不是二爷关心的过分了，她其实并不是十分喜欢这个小姑子的。

只不过就是患上了风寒而已，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大病，何至于隔着几盏茶的功夫，就派人问个五六回。

林氏叹了口气，若不是遇见了小姑子，她之前也是觉得自己是被宠着长大的，可这一对比，唉，不提也罢。

林氏叹了口气，由着翠兰搀出房门。

“安溪，你也来啦？”

迎面就看见柳家嫡长子柳长青的正妻苏氏走了过来。

“大嫂，这不是刚刚下人来禀，小姑子的病已经没事了，我想着赶紧来跟婆婆说声，也省的她担心。”

林氏心里暗叹了句，还好过来了。

两人进到柳母院里，柳母正在处理內闱事务，根本抽不出空来招待她们。

这段时间人情往外特别的多，尤其是自家女儿快到了下定的日子，出不得错，柳母忙的那叫一个晕头转向，不然女儿病了，她肯定是要守在一旁的。

柳母在喝茶的间隙见了苏氏林氏，得知女儿无碍后。心中放下了大半，也体谅她们守了女儿这么久，就让她们回去休息了。

想着等到晚膳的时候再去看看女儿。

......

京城中最大的青楼，潇湘阁里面才刚刚过了酉时就已经热闹非凡。

楼内大厅里，十二盏鎏金走马灯将戏台照得通明，身穿血红色薄纱的舞姬踩着细腰鼓点出的旋律翩翩起舞，腰身系着的蹀躞带发出的响声与宾客的喝彩声撞作一团。

而二楼雅间内，姑娘柳如烟正轻抚琵琶，婉转的曲调如泣如诉，引得座中宾客如痴如醉。

她眉目如画，一袭绯色长裙衬得肌肤胜雪，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万种。

潇湘阁里的姑娘各个都是才情出色，妖艳动人。

尤其是最近来了位南潇姑娘，更是引的京中的宦官子弟为她如痴如狂。

就连左相之子苏奇安都为了她和吴秦伯爵世子大大出手。

这段时日可是出尽了风头，大街小巷里都在津津乐道。

“南潇姑娘呢，我，我见她，快让她出来，呵，呵，快点啊，本少爷等着呢。”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喝的醉醺醺的嚷嚷着。

旁边的小厮一看这人，面上笑呵呵，心里鄙夷不已，什么人都想来见南潇姑娘，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那小厮笑呵呵的上前劝阻，还未说两句，就被那男子一脚踢翻在地。

嘴里还骂骂咧咧，“什么东西，竟敢碰本公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弄死你。”

“哎呦，疼死了，哎呦”地上的小厮捂着胸口，躺在地上，只喊疼，可见那男子刚才踢时是使了全力的。

这时老板娘红豆姑娘，笑吟吟的上前，身旁还跟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

一眼也不看地上的小厮，一脸惊喜的说“钱公子，你可来啦，我们春杏可想死你了，想的都害相思病了呢”

红豆的语气娇媚婉转，面容艳若桃李，手指还在钱公子的胸口上摸摸点点的。

两三句话间就把那钱公子迷的五迷三道的，晃晃悠悠的就跟着那春杏走了。

红豆这时才叫了另一位小厮来，把倒地的小厮扶走，刚想嘱咐两句。“带他去找个大夫看...”

突然，一声尖锐的惨叫划破了云霄，潇湘阁中的琴音戛然而止。

在一片寂静中，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红豆见状怒气冲冲的上楼想要斥责。

就又听到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慌乱的呼喊声从三楼传来。

“出事了！出事了！”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地冲下楼，脸色惨白如纸，“南...南潇姑娘她....她上吊了！”

楼内瞬间一片哗然，众宾客们纷纷起身，有人惊恐，有人好奇。

南萧姑娘，自尽了？

红豆脸色铁青，急忙招呼人喊来护院，自己则冲上了三楼。

刚上三楼迎面看到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唇红齿白，横眉丹凤的模样。

红豆看见他，问道，“末末，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我是听到叫喊声才出来的。”少年答道。

少年跟在红豆后面，一起来到柳如烟的房前，推开门，眼前的景象红豆倒吸一口凉气。

南萧姑娘身着素白长裙，悬挂在房梁之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已然气绝身亡。

房内一片整洁，桌上还放着一封未写完的信笺，字迹潦草，似是在匆忙中写下。

红豆壮着胆子，走进房间，环绕四周，房间里虽干净整洁，但却是有微微被翻动过的痕迹。

她走到桌前，拿起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妾身命薄，无力再续此生，唯有以死明志。望诸君勿念，愿来生再续前缘。”看着字迹，红豆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