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上。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老人双手被反绑着跪在地上。他的前面放着被削的整齐的木桩,而他的身侧,站着一位红衣大汉,那大汉手中握着一把大刀。
老人发髻凌乱,他望着远方,眼底尽是悲怆。他的眼中含泪,像被风雪吹折了几重的松,那是不屈,是有憾,是不甘。
“罪臣王衍,弑君夺权,私养死侍,意图谋反,今革去镇北大将军官职,诛满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午时即到,立刻行刑!”太监尖锐的嗓音刺痛着老人的心,也令刑台下的少年心脏一阵抽痛。
少年被士兵死死摁着一动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即将人头落地。
“圣上本意是要诛你王氏九族的,念在你父亲多年来为郢朝立下的战功上,才留下你这条命,还不谢主隆恩?”
说着,那太监抬脚就是在少年小腿处猛的一踹,少年一个趔趄膝盖重重的跪了下去。
“不得不承认王衍为人父是个好父亲,作为臣子,包藏祸心,弑君谋逆,罪大恶极,不得不杀。可偏偏咱们圣上心慈手软,要留下你这罪臣之子,若不是圣上念及昔日你父亲的恩情,你这小命和蝼蚁也没有什么区别。”宦官阴冷的话语对向王牧,王牧看着那一副嘴脸,更是令他反胃。
少年怒极反笑:“陛下可当真心慈手软,让作为儿子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被斩首,真是好个心慈手软!”
太监刚要阻止,又听得少年在刑场之上大声道:
“忠臣良将,想杀便杀,果然仁德圣明!”
宦官被这一句话惊的睁圆了眼睛,心虚的神情全部暴露在表象。
“你——!”
“陛下留你一命,你竟如此不知感恩!你知不知道陛下也说了,如果你有反心,奴才,也是有权杀你的。”
太监森森一笑,露出一排丑陋不堪的黑牙。“就凭你?奴才就是奴才,你不过是陛下身边的一条狗而已,你还不配!”
少年狠啐一口,恶狠狠的看着面前的宦官,眼中充满了杀意。
那宦官也是个没好脾气的,一把抓起少年的头发
“我不配?那你就好好看着你爹,舅父,伯父在内的所有你的亲人,人头如何落地。”
随着监斩官一声行刑令下,刽子手一口酒喷在大刀之上。在王衍临终前,与他最爱的儿子说了最后一句话:
“牧儿,好好活着。”
手起刀落,尸首分离。刑台之上,血色瞬间染红了白色的鼓面。
……
“不——”
正值郢朝初春,春风轻拂起窗棂,窗外的竹叶发出簌簌的声音,连空气中都荡漾着温暖的气息。阳光映照在绿意盎然的竹叶上,到处散发着生的气息。
本是一片祥和安逸景象,却被一阵铁器碰撞声音打破这短暂的宁静。刚刚还晒着太阳的竹叶,经过一阵刀光剑影后,不情愿的落在地上。
那年,正值壮年的王衍一手好剑法足以名震一方,若是王氏剑法能够得以流传,其独子王牧是不二人选。偏偏王牧自幼体弱,无法习得高深的功法,王衍这一招一式,也只够王牧得以在这乱世中保命,仅此而已。
“爹,为什么要习武?”
那时年仅十岁的王牧还不懂,不懂作为父亲的一片苦心。
王衍手把手教他举起剑,一招一式,让王牧自己慢慢感受,慢慢摸索。
“牧儿,你记着,爹不会陪你一辈子,有些事,要学会自己满足自己。”
王牧望着这个比自己高大得父亲,眼中尽是稚气未退的纯真。
“那爹会去哪?”王牧问道。
“爹……要去找你娘了。这么多年,你娘一个人,太孤独了。”
说着,王牧看见王衍一点一点变得透明,一点一点消散。
他想去抓住王衍,手指却在触碰到王衍身体那一刻穿透了过去。
“为什么?”
王牧声音越发急促,几近哽咽。
他疯狂的去抓王牧的残影,竟是扑了个空。
“为什么?!”
“娘已经离开我了,为什么你也要离开我?为什么?!”
转眼,王牧发现自己身处刑场之上,双手满是鲜血,而自己面前,是父亲没了头颅的尸体。
在那尽头,一个人影隐匿在黑暗中,发出一阵阵得意的笑声。
王牧看着死去的王衍,又看向那个人影,双眼红的像要滴血。看着仇人就在面前,他捡起地上的剑,向那人影走去。
可他刚走两步,便被一股力量拽住。他试图挣脱那股力量,奈何那力量太大,他越是挣扎,那束缚越是让他动弹不得。
“王牧!你父亲就是背负弑君的罪名死的,你要走他的死路吗?!”
王牧不语。对啊,他就是要杀了那狗皇帝啊,杀了他,给父亲报仇。
“王牧!”
那声音再一次欲唤醒他。
“不对。”
“不对啊。我爹是被冤枉的,他没有弑君。”
“我爹没有弑君谋反!你胡说!”
此刻的王牧已经因父亲的死陷入了深深的执念,心中被恨意沾满,任谁也不能再次诬陷自己最敬爱的父亲。
他抬手举起剑就要对着那股力量斩过去。就在剑影挥过去瞬间,一阵寒光随之反噬回来,落在王牧单薄的身体上。
这巨大的反噬之力让本就体弱的王牧承受不住,瞬间一口鲜血猛然喷出。
那个声音也在瞬间怔住。
那声音背后的人也在此刻出现在王牧面前。那是一个青年男子,男子名唤李默,这人面容俊朗,一袭素白色长袍,看起来一不染尘。也是他,在那日刑场上,一群官兵围捕下,带着王牧离开了郢都,并收王牧为徒。
李默扶住摇摇欲坠的王牧,心底瞬间泛出一阵柔软。
“先生今日救我,我日后必当以命相报。”王牧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好好活着,便是承我最大的恩情。”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