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往上爬

  • 御青盏
  • 冬耳耳
  • 2172字
  • 2025-05-16 12:15:55

崔景湛言毕,疲累无奈地看着顾青,他这兄长明明是宫外长大,当真不知世事险恶。

罢了,能有如今这番酿艺,想必就算听了些坊间传言,也未曾亲身经历,估摸着平日里都在酿酒。

崔景湛瞧着桌上的烛台,火苗晃动,映得身前的男子身影昏黄。

他仿佛回到了幼时,第一次见着顾青,是一大堆孩童玩得最尽兴之时。

顾青便是里头笑得最灿烂的那个。彼时大好的晨曦,洒于他明媚的笑颜之上,清澈,明净,透亮……

那些笑声和日头,这些年来都是心里头的刺,尤其是当自己做那些阴诡之事时。但偶尔回味起那些透亮的日子,也是种寄托。

顾青候了半响,见崔景湛并不言语,他索性想道个谢,话刚要出口,恰好有卒子来禀,给顾青的厢房收拾出来了,可以领他去歇息。

这卒子倒识趣,见崔景湛和顾青一言不发,厅堂里头瞧着不对劲,不待崔景湛吩咐,赶紧退了出去。

“那小的先去歇息了。”顾青压住眸中的关切与隐隐担忧,缓缓转过身去。

他方踏出几步,崔景湛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兴许你以为世人险恶,最多如马鸿飞那般,你碍了他的路,他才出手害你。其实更多是如丁奉御之流,他们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根本看不到旁人。”崔景湛言语间添了些许愤懑与扭曲之意,“对这些人,唯有自己手握足够的权势,才能与之抗衡。兄长,不要太天真被动了。你得一步一步往上走。”

顾青闻言,脚下一滞。良久,他微微颔首:“我会往上走,但只会是靠这一手酿酒的技艺。”

“此番入尚酝局,你可是为了……你阿爹当年之事?”顾青本以为崔景湛嫌自己固执,不愿同自己多言。没想到他冷冰冰的声音继续从背后传来。

看似平平无奇,语气似霜的一句话,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顾青喉头微动,双眸瞪大,双手攒紧短衫的衣摆。

还好崔景湛此刻不在自己身前。顾青深吸了好几口气,紧密双目,又缓缓睁开,转过身来,迎上崔景湛探究的眸光:“我想继承阿爹的衣钵,酿出他亦不曾酿过的酒。尚酝局汇聚酿艺高手,是绝佳之地。”

顾青不想骗崔景湛,可他如今如此阴郁冲动又难以捉摸,拉上他一同报仇,怎么都会害了他。唯有说上几句模棱两可之言,蒙混过去。

偏偏自己一想起崔景湛幼时的眸光,便难以狠下心来,对他太过决绝。

“兄长向来不会骗人,不用为了我勉强自己。心地善良,忍不下心做狠戾之事,这才是你。”崔景湛眸中带光,欣喜地随顾青些微躲闪的视线游动,“看来被我说中了。兄长放心,于此等大事上,我愿意忍。”

“景湛……”顾青还欲辩驳一二,话头又被崔景湛堵了回来。

“你若是只想酿酒,犯不着如此认真查案。就算尚酝局受了牵连,你还是酿酒大比魁首,依旧会得圣上赏识。”崔景湛言语间步步紧逼,“承认吧,你瞧着最是和悦好相处,可心里头一直有股劲,看不得人受冤。旁人亦如此,何况是你深爱的阿爹?”

“景湛!”顾青痛苦地闭上双目,良久,他强压着心头复杂的心绪,尽量柔声道,“不要再说了。我想先去歇着。”

若没记错,这是自己第一次真正在崔景湛面前失态。

“兄长被我戳穿,恼羞成怒。”崔景湛的声音小了些许,他起身,缓缓走到顾青面前,言语间满是委屈,又带了些许快意,“兄长不用怕,我会暗中替你查探。我也不会添乱。”

见顾青言语无措,崔景湛索性全盘托出,他用手蘸了茶盏里头的茶水,在木桌上飞快写了个“曹”字,将声音压得极低:“兄长无需多虑,我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并不是为着你。”

“你……”顾青下意识绷紧全身,他四下环顾,眸中满是忧虑之色。

“无妨,四下无人。可还是谨慎些好。”崔景湛见顾青还是那个下意识关护自己的兄长,嘴角翘起,“我已不是当年那个莽撞无脑的小跟班。”

“景湛,谢谢你。只是我还不知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他的嫌疑确实最大,却不能草率。”顾青盯着桌上逐渐消散的字迹,心里头突然横亘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缓缓抬头,眸中满是痛楚,“难道当年,崔家是他……”

崔景湛双眼渐润,一抹委屈恐惧之色转瞬即逝,波涛恨意涌了上来:“你猜得没错。”

“我不知你有何计划。无论如何,一定要先护好自己。”顾青心里头一时乱作一团,此处并不是能畅谈之所。可就算真能畅所欲言,他也不知从何问起。

当日在皇城司的监牢里头,竟是二人重逢后最为松快的一刻。

“兄长无需知晓太多。必要之时,我会告诉兄长。兄长只需一步一步走向高位,便是最好的助势。至于那些阴诡残忍之事,交给我。”崔景湛得到了想要的表态,一脸餍足。他些微歪着脖颈,如孩童般天真地看了顾青一眼,面带笑意,转身回了主位座上,“兄长若是累了,且去歇息。”

顾青眸色复杂地深看了不远处这个孤寂的身影一眼,想劝慰他一二,莫再沾染人命,可他如今应是听不进去。只得颔首转身。

景湛说得不错,自己有了更多权势,才能护住在乎之人。虽不知景湛有何计划,可眼下自己能看顾他几分,尽力便是。

顾青跟着院外的卒子到了另一处僻静小院,里头平日里宿着些宫门下钥后不便归家的探事司亲事官,近来人手都被派了出去,眼下甚是清净。

送走那卒子,顾青推门而入,这厢房甚小,亦十分简陋,一床一桌一椅一木架,再无旁物。但比起那肃正堂的窄木凳,已是好上百倍。顾青在院里寻了冷水擦了把脸,清醒不少。

他敛了心神,当务之急,查清丁奉御背后是否有蹊跷。尚酝局的文书账册恐被质疑,顾青思索了一番,他依稀记得,那些文书账册,在内侍省和承文库都留有抄本。

内侍省恐都是曹贼的人,承文库兴许是最合宜之处。先前好似听丁奉御抱怨过,掌管尚酝局在等入口之物的司局文书的,是位颇为难缠的女官。

自己本就不擅同女子打交道,顾青不禁又清醒了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