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猫

霓虹灯闪烁。房间里，昏暗灯光映在杨砺脸上，忽明忽暗。他右手握着拍拍尺，一下下抽打左手。汗水从额头滑落，滴在地上。

冷静点！没事的，这次一定没事的。

房间外，杨砺母亲跪在观音像前，双手合十，将香插进香炉。父亲倚靠桌边，端着大茶盅，一口接一口喝茶。眉头紧锁。

“有怪莫怪，菩萨今次一定要保佑我仔仔平平安安不要发病。”母亲低语。

父亲叹了口气，放下茶杯，发出闷响。像一记重锤敲打母亲的心。

“唉，你日日求神拜佛，冇用㗎。总不能事事求人。12岁就因为佢嘅病连累佢家姐毁容。咁落去几时先到头啊？”父亲语气充满无奈和疲惫。

“我唔知，我只希望我个仔好起身。个女已经毁咗，个仔起码要留住，我哋好歹都系下铺上宅嘅铺头，点讲都有口饭食。”母亲声音哽咽。眼眶蓄满泪水。

一阵猫叫声从窗外传来。

“喵，喵呜！”

杨砺身体一激灵，脸上闪过急切，紧接着露出解脱的笑容。他猛地起身，快步走到床边。他弯腰，从床底摸出一个铁盒。

福和大厦7楼A门前，林阳燊蹲在地上烧纸。铁桶里竹竿燃烧，发出“啪啪”声。他一边烧纸，一边对着空气比划，右手食指和拇指比了个“一丢丢”的姿势。脸上写满遗憾。

“点解唔听我话？可以改嘅美美姐。你系老客户啦，应该信我，畀多我少少时间，争一丢丢咋。就争咁少。”

“我想烧点纸钱给美美姐。”一个姑娘站在身后。

林阳燊转过头，看到姑娘手里提着一大包金银纸钱。他默默让开位置。

“请便。”

姑娘蹲下身，将纸钱缓缓倒进铁桶里。桶底突然响起竹节燃爆的“啪啦”声，一股热浪涌出，将纸钱喷了出来，朝她面前涌去。林阳燊手疾眼快，拉了她一把。未燃烧完全的纸钱飘落在地上。

“啊！”姑娘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她顾不上手上的疼痛，扭头看向林阳燊，嘴唇颤抖。

“大师点解会咁？”

“美美姐咽唔落呢口气啊，我都唔服气。”林阳燊叹气。

旁边打盹的保安被惊醒，不耐烦插了一句。目光在那姑娘清凉的穿着上打转。

“姑娘你唔好理佢啊。由我过嚟开始佢就喺度对住空气讲嘢，怪吓人嘅。由佢自己喺度发癫。”

眼看生意被搅黄，林阳燊叹了口气。他转头看向原本藏在门后那暗淡如薄雾般的阴影。阴影正缓缓趴向小姑娘。

林阳燊开口：“算啦美美姐，生前欠你嘅钱死后都带唔走。人都走咗就唔好留念啦。”

闻言那姑娘身体一激灵，左右扭动身体，看向四周。被烟熏着的眼睛似乎看到一层人形的黑雾。背后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慌忙爬起身，逃离。

保安望着美女离去的背影，发出一声“啧”。他把帽子盖在脸上，继续打呼噜。

“喂，喂。”杨父被杨母用手肘推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杨砺正要开门出去。

杨砺双眼通红，布满血丝。闷着头就要往外走。杨母一把拦住。

“做乜啊？咁夜啦，仔仔你想去边啊？”

“系啊，你急急忙忙去边啊？咁夜听日再出门好唔好啊？”

“听日我哋休息一日，阿妈带你睇精神科医生好唔好啊？”

杨砺像没听到。他一把甩开父母的手，大步向外走去。动作太大，上衣兜里的水果刀被甩了出来，“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两位老人吓得扑上去争抢。他们年老体衰，哪里是杨砺的对手。他一把推开。

“仔啊仔，千祈唔好出去啊！”

“返嚟啊！仔仔难道你仲想坐牢啊？”

杨砺脚步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

“我有今日都系因为你哋。”

杨母听到这句话，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她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缓缓倒了下去。

“老婆！老婆你点啊？”杨父惊恐喊道，连忙扶住杨母。

杨砺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他循着猫叫声穿过车水马龙的夜市，跑上通往山上福利基金会的小道。

一只纯黑色的猫蹲在路边，冷冷看着他。嘴里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

看到目标，杨砺顾不上山脚下的喧嚣。他从兜里掏出水果刀，猛地向前扑去。

这一幕，正好被下班路过的警官看到。

“编号C119A，发现一名男子持刀朝山上跑去。”

被“嘲讽”的杨砺双目通红，朝着靠近山道边的黑猫扑去。左手前伸，抓向黑猫后颈，想一击摁碎野猫颈椎。同时右手持刀便捅。

他太急了。野猫整天在山上垃圾箱里翻找食物，身子灵活。黑猫发力挣扎，反口咬到杨砺手腕。配合利爪抓挠，左手虎口顿时血光四溅。

杨砺吃痛，只得撒手。上身向前倾倒，想将其压在身下。定要它血债血偿。

黑猫凭着身子柔弱无骨，如短箭一般从杨砺身下冲了出去。

被其逃脱，杨砺只得用右手水果刀朝着黑猫逃离的方向扑刺。几个回合之后，他瘫倒在地上。不甘望向身前的黑猫。

黑猫在他脑袋上方停下，撒了两滴尿。它从山道护栏一跃而下。

吃了一嘴泥的杨砺暴怒不已。他挣扎起身，向黑猫离开的方向追去。

追了好长一段路，他发现了正朝着山下夜市摊走去的林阳燊。

“喂！你有没有看到过一只黑猫从这路过啊？”杨砺气喘吁吁问。

林阳燊停下脚步，抬头。看到了站在山道上的杨砺。他目光死死盯在外卖小哥的脸上。

“老天让我们在这里相遇肯定是要我帮你啊。”林阳燊咧嘴一笑。“你身上跟嘅嘢好猛啊，好似同只猫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