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1913》第4章：蜜饯与毒药
1913年秋·苏州·陆府
小桃又在偷药渣。
沈知微站在药房拐角，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鬼鬼祟祟地蹲在晒药架旁，将几片当归残渣塞进荷包。晨光斜照在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五日前，这丫头还因为踩死一只蚂蚁哭红了眼。
“小姐！“小桃猛地回头，手里的药渣撒了一地，“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沈知微弯腰拾起一片当归，指腹捻过断面，“检查药材成色？“
小桃的耳根红了。她今年才十四岁，说谎时右眼皮会不自觉地跳。三年前母亲从人牙子手里买下她时，这丫头瘦得像根芦苇，连“当归“和“黄芪“都分不清。
“是少帅……“小桃突然抓住她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他让我盯着您配的药。“
沈知微指尖一顿。
陆沉舟确实有理由怀疑她——昨夜书房遇袭后，她藏在枕下的银簪少了一根。但让小桃这样的生手来监视，未免太拙劣。
“拿着。“她从药柜取出一包蜜饯塞给小桃，“以后想吃什么直说，别碰药渣。“
油纸包里的蜜枣晶莹透亮，裹着薄薄一层糖霜，是小桃最爱吃的。丫鬟破涕为笑，迫不及待地塞了一颗进嘴。
沈知微凝视着她鼓起的腮帮，轻声道：“甜吗？“
“甜！“
“那就好。“
她转身时，听见小桃突然呛咳起来。
（药房密室）
铜盆里的水渐渐染成淡红色。
沈知微将染血的帕子拧干，挂上檀木架。架子上方悬着一幅《本草经络图》，母亲用朱砂在上面标出了七处穴位，合在一起正是“血见愁“的叶脉形状。
“小姐！“小桃慌慌张张冲进来，嘴角还沾着糖渍，“少帅的副官来了！“
沈知微迅速拉下帘子遮住药图：“请陈副官稍候。“
她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忽然瞥见妆台上多了一样东西——陆沉舟的怀表。
鎏金表壳上刻着繁复的缠枝纹，按开表盖，里面没有照片，只有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针尖泛着诡异的蓝光。
“夫人。“陈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帅请您去书房。“
沈知微将怀表塞进袖袋：“就来。“
路过庭院时，她看见几个婆子围着那株海棠窃窃私语。树下躺着几只死麻雀，喙边凝着白沫。
（书房对峙）
陆沉舟正在擦拭那把刻有海棠的勃朗宁。
阳光透过琉璃窗，在他军装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道：“听说夫人今早赏了丫鬟蜜饯？“
“少帅连这个都要过问？“沈知微在案前站定，“莫非我连管教下人的权利都没有？“
枪管突然抵住她的下巴。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呼吸一滞。陆沉舟用枪口挑起她的脸，目光落在她颈间——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红痕，是昨夜被碎玻璃划伤的。
“砒霜调蜜，倒是别致。“他拇指摩挲过那道伤痕，“可惜量不够，只毒死了几只雀儿。“
沈知微瞳孔骤缩。
她确实在蜜饯里动了手脚，但用的只是寻常巴豆。若有人加了砒霜……
“不是我。“她直视陆沉舟的眼睛，“若我要杀她，有一百种方法不留痕迹。“
“比如？“
“比如少帅怀表里那根针。“她从袖中取出怀表，“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足够让一个成年男子在三息内毙命。“
陆沉舟眼神微动。
沈知微趁机按开表盖，银针弹出的瞬间，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反拧——
“咔嚓“一声轻响。
怀表内壳脱落，露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陆沉舟站在北平某座洋楼前，身旁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
女人的脸被烧掉了，只剩下一只戴红玉镯的手搭在陆沉舟肩上。
那只镯子，此刻正戴在沈知微腕上。
（当铺谜团）
午时的城南当铺门可罗雀。
沈知微戴着帷帽，将苏锦瑟给的钥匙放在柜台上。老掌柜眯眼看了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姑娘稍等。“他颤巍巍地掀帘进了里屋。
当铺里弥漫着陈腐的霉味。沈知微的目光扫过博古架，突然定在一处——玻璃柜里摆着枚翡翠扳指，内侧刻着“甲午年腊月初七“。
是二叔的扳指！
帘子猛地被掀开。
走出来的人却让沈知微浑身冰凉：周叙白穿着灰色长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成月牙：“阿微，好久不见。“
他的左手小指处空空如也，断口缠着新鲜的白纱布。
“怎么是你？“她后退半步，“苏锦瑟呢？“
“锦瑟姑姑让我来接你。“周叙白微笑着举起一个瓷瓶，“她说，你看见这个就会明白。“
瓶身上贴着德文标签：Schwefel（硫磺）
母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另一个词。
沈知微伸手去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嗒“一声——老掌柜用一把鲁格手枪抵住了她的后心。
“别动。“周叙白的声音依旧温柔，“阿微，把陆沉舟给你的船票交出来。“
（黄昏归途）
沈知微回到陆府时，天色已暗。
她袖子里藏着半片碎瓷，是挣扎时从周叙白手里抢来的。瓷片内侧用釉彩画着奇怪的符号，像某种密文。
“夫人。“陈默站在廊下，“少帅让您去花厅用膳。“
花厅里烛火通明。陆沉舟正在拆一封信，见她进来，将信纸往烛焰上一递：“你二叔死了。“
火舌吞没了纸张。沈知微盯着那簇跳动的火焰：“怎么死的？“
“虹口领事馆的地下室。“陆沉舟抬眼看她，“他们用硫磺熏蒸逼供，他死前说了三个字——血见愁。“
沈知微的指甲掐进掌心。
二叔确实知道母亲药方的秘密。那年冬天，她曾看见二叔偷偷翻母亲的妆奁。
“明日戌时的船。“陆沉舟突然道，“你走不走？“
沈知微怔住了。
她原以为经过今日之事，他绝不会再放她离开。
“为什么帮我？“
陆沉舟拿起餐刀，慢条斯理地切开盘中羊肉：“二十年前，有个女人用血见愁救了我母亲。“
烛光下，他眉骨的疤痕泛着血色：“她临终前说，希望有人能护她女儿周全。“
餐刀“当啷“一声落在瓷盘上。
沈知微突然想起照片里那只戴红玉镯的手。
（夜半惊变）
三更时分，沈知微被一阵铃声惊醒。
哑巴车夫老赵的铜铃在窗外急响，三长两短——这是母亲设定的最高警示。她披衣起身，推开窗的瞬间，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
药房方向火光冲天。
她赤脚冲出去，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小桃跪在火场前，七窍流血，手里死死攥着那包蜜枣。
丫鬟的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字：“小……姐……逃……“
一支羽箭突然破空而来，穿透小桃的喉咙。
沈知微回头，看见周叙白站在月门下，手里还拿着弓。他的金丝眼镜映着火光，嘴角挂着温柔的笑：
“阿微，游戏结束了。“
（本章完）
下章预告：
第5章《鸦片的味道》：女主被迫为陆沉舟配制镇痛药，发现药材中含鸦片成分，而苏锦瑟突然送来半本残缺的德文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