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他们离开的小先生杜鸢则是笑了笑后,略显落寞的看向了周围的山野。
稀里糊涂穿过来已经快半个月了。
他本来是去川西支教的。
结果不知道为啥走着走着水泥路变成了泥巴路也就算了,怎么连路上的人都变成了短衣窄袖、束腰长裤的古风打扮?
没有任何前摇,直接零帧起手给他来了一个无缝切换。
这放在游戏里哪怕是宫崎英俊都要被骂死的操作,就那么让他给遇上了!
你说哪怕来个经典的雷劈或者转生大卡车啊!
但无论如何,人总是要生存的,虽然事情很离谱就是了。
杜鸢也想过去附近的县城,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是身穿,是正儿八经的黑户,没有路引这种东西。
进去了就要被抓进大牢问罪。
只能是先退回原位琢磨怎么办。
好在这条商路虽然不算繁华,但来往的人也不算少。
他靠着给来往行商说自己魔改过的小说,还是很容易就能混个温饱。
毕竟这里的人基本没听过这么玄奇的故事,故而他讲的东西都十分受用。
极道帝兵一出,听惯了书生女鬼的人们瞬间大呼过瘾。
红毛怪虽然老年不详,但他写的东西是真特么精彩又好用!
这不才几天,他就快凑出一笔应该可观的钱了。
虽然还是没有解决路引和黑户的问题,但至少有了钱就有了点底气。
也有了更多操作的可能。
毕竟总不能真的一辈子缩在这儿说书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穿越前就过的一般,穿越后还过的更惨了,那这穿越不是白穿越了?!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说笑而已,他真正想要的是回家!
以前看小说时,他就不太能够理解为什么那些主角能够随随便便就靠着一句既来之则安之,就安心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现在更不能了,甚至还觉得那是纯粹的放屁。
越是离家,他就越是想要回家。
不是因为这儿有着蛇虫鼠咬,朝不保夕。
而是因为他的爷爷奶奶已经年事已高。父母也步入中年,身子一年不如一年...
他怕,怕自己真的在这边功成名就,以至于忘记了绝对不能忘的一切。
更怕自己只能一辈子困在这边,留不下,去不得。
去川西支教都是因为原本在那边的朋友需要赶回家乡处理外公的丧事,他临时过去顶替。
而非是杜鸢真的想要在这个时候离开自己的家。
所以,回家,他真的想要回家。
仰天看着逐渐西沉的暮色看了许久后,长叹一口气的小先生回到了自己的窝棚前坐下。
准备烧火做饭。
这窝棚是来往的好心人帮助他搭起的,甚至还给了他几件不新但十分干净的换洗衣裳。
要不然来往路人就不是看到一个头发寸短疑似还俗的说书先生,而是看到一个头发寸短还奇装异服的妖魔鬼怪了。
吃的食物则是白天看客们送他的烧饼和一些他叫不出名字应该是某种豆瓣酱的事物。
味道辛辣,配合上微甜的烧饼在这山间野地,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蘸着酱料吃着烧饼的他回忆起了刚刚那一幕。
之所以说了什么多一个人最可怕。
不是因为他想要吓吓那些马帮。
而是杜鸢知道这些走商的人,虽然不信神佛,但却相信真有妖鬼。
之前他说书的时候就发现了,每逢妖鬼志怪,这些人就全都躲躲闪闪,想听又怕听。
加之当时日头西去所以那种时候说这个,是最能让他们停手息怒的。
人来人往,各有家乡,没必要为了这点事情而真的打起来。
伤着磕着,难过的是父母妻儿,家中高堂,不是他,也不是来往路人。
以往杜鸢不会怎么在意这些,可离了家乡后,就越来越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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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马帮一行人则是已经出了十余里。
夜色渐深,来往路人早就在前面不远的茶肆里休息了。
没啥好地方,但一群人挤在一个屋子里也算凑合。
只有他们这一批急着送货的人还在路上。
好在明月高悬,都不用提灯打火也看得见路。
在路上,他们中有人忍不住抱怨道:
“明明早就该走了,你们非要听那个人说书。”
不知道声音是从哪儿出来的。
但听着熟悉,所以肯定是他们的人。
而这也是他忍不住最后呛了两句的理由。
虽然是自己的问题,但人总不可能真的怪自己吧?
所以只能是都怪你说的太好,害的我们摸黑走夜路了!
“什么叫我们非要听那个人说书?难不成你们不想?”
他们从没听过那样玄奇的故事,所以全都被吸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愿意动。
最开始的声音明显被噎住了,只能囫囵两声不再言语。
不过走着走着,那声音又是突然响起道:
“不过你们信吗?”
“信什么?”
“就是队伍里突然多了一个人那个?!”
听到这儿,整个马帮连人带马都是僵住了一瞬。
好半响后,才有人勉强笑道:
“不过是糊弄人的东西,我走山跑水这么多年,啥事都见过,就是没见过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
“万一,万一以前只是运气好呢?”
那声音显得有点胆怯。
这引起了人群的不满。
“大晚上的胡说些什么东西?住嘴!”
马帮的人明显发怒了,也明显真的怕了。
正如前面说的那样。
他们不相信神佛,但却相信真有妖鬼。
奇怪而有趣。
那声音沉默了下去,似乎害怕同伴继续苛责。
众人自然继续前行。
夜色深沉,行人无声。
但被挑起的念头却是怎么都止不住了。
特别是走在最后的那个人,也就是最开始呛了几句的那个人,更是忍不住的想着。
到底是谁在说话?
小六子?不对,他声音更年轻。
那赵大锤?还是不对,他声音一直跟卡了一口痰一样。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谁?!
思索到这儿时,一股子凉意顿时从脊椎骨直冲天灵。
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后,他强忍着恐惧看向前面数起了人头。
一,二,三...十一。
还好,还好,是对的,是对的。
人头是对的!
惊起的凉意顿时安抚。
长舒一口气的他又是下意识的数起了马匹。
这些驮马都是他们的命根子,可少不得一个!
一匹,两匹...六,六匹?!
怎么少了两匹马?!!!
大骇之下,他顿时出声:
“不好,我们怎么少了两匹马!”
此话一出,前面众人齐齐停步,如数看向了他来。
更在这个时候。
他注意到了另一个要命的事实——不是他们总共有十一个人,而是他前面有十一个人啊!!!
哪怕是夏末,深夜也是寒凉。
而在此时此刻,那股子凉意更是彷佛从心底窜出,直达四肢。
惊的人目眩神离,头重脚轻。
喉咙里更是吱吱呵呵,明明有千言万语,可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马帮的其余人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个,他们只是被他那句怎么少了两匹马给吓到了。
马帮的马那可是他们命根子的命根子,一匹没法跑商的驽马都得好几贯钱,而他们的马自然不会是那些不堪大用的驽马,而是正儿八经的驮马。
每一匹算下来都得五十贯钱!
再加上驮在它们身上的货物。
这少了一匹那都是要了半条命的事情,如今少了两匹还得了?
而且怎么少的?
他们一行根本没注意到啊。
“马少了?”
“哪里少了?”
“这不是对的吗?”
男人前面每个人都在看着自己身前的马。
横看竖看,都没少啊!
“老三,你瞎说啥啊,这哪里少了马?”
可如此一幕却是让那个被喊作老三的人头皮发麻。
在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恐怖了。
明明就在眼前,明明都是爱马如命的马帮,可就是看不出八匹马少了整整两匹。
而且,而且,那个东西就在他们里面!
甚至于老三还感受到了一股子分外阴邪的目光从前面射出,死死的照在了他的身上。
看的他遍体生凉,浑身发抖。
‘是谁,是谁,多出来的是谁?’
‘我要怎么办?趁着现在就跑?’
‘可是这伙兄弟怎么办?’
‘但我也只是个人,那玩意可是个不知道深浅的妖魔,我能有什么办法?’
在老三犹豫不决的时候。
一个比他年轻一点的汉子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三哥,咋了你这是?”
这一拍子吓得他打了一个寒颤,可这一声三哥也让他下了决心。
这都是他的同宗兄弟。他要是跑了,他回去怎么有脸见他们的妻儿?
刚刚大乱的心神在这一刻彻底定下。
本来毫无头绪的思路更是当即打开。
一个清晰可行的法子直接在他脑中成形之余,脚下也是不停。
镇定下来的老三笑笑推开了汉子道:
“没事,没事,就是天太黑了,我又老眼昏花。看错了。”
人群顿时松了一口气的纷纷笑骂:
“你这老混蛋,吓死我了!”
“三哥啊,回去让嫂嫂给你多弄几个鸡子补补。”
老三一边回应一边摆手走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匹驮马身旁。
“我要拿个东西,这货你们帮我卸一下。”
刚才的汉子当即上前,同时另外一个人也是跟着过来。
“三哥大晚上的还找啥啊。要我说,咱们还是赶紧往前吧。”
“挺要紧的,挺要紧的。”
老三一边解释,一边略显急促的想要把货物卸下来。
他的想法很简单,他们只是一群凡夫俗子,他们斗不过那个不知道是啥的东西。
但是,他知道谁能!
那就是那位说书先生!
毫无疑问,那位先生看出了他们中混了一个东西进来,故而特意提点了他们几句。
可惜,他们完全没有当回事。
不过好在那位先生最后还说了。
说他这几天就在原地。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那位先生还是给他们留了一线生机——那就是让他们去找他!
不然为何特意说自己接下来都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