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落水

要和云恩寺的素斋比，那还是了缘师傅的美貌更出名一点。

寺里的素斋主打一个量大管饱，给一点钱就能买回去一个人两天都吃不完的菜饭。

因此虽然上午的讲经结束，但云恩寺聚集的人不减反增。十几个和尚站在寺外的场院里负责盛饭，排队的人基本都是粗布麻衣。

周围的平民百姓，都愿意走很远的路来云恩寺买一份素斋。

忠勇伯府的小姐们要用饭，自然不必排队，一桌比大锅饭稍微好一点的小炒菜送进厢房。

燕娘尝了一口，食欲大减，不过稍微垫垫肚子，就借口自己想在寺里转转，提前离开。

也没带丫鬟。

不过燕娘很快后悔了。

……她出门没多久，就碰到了熟人。

云恩寺面积宽广，寺里园林亭台皆有，又因大树遮蔽，清凉舒爽。

这几日寺庙开放，除了和尚们做功课的堂室和卧房，其他地方都是任由香客观赏的。

燕娘寻了处无人的清幽之地，漫步在青石板砖上，突然听到不远处熟悉的声音。

“凌哥哥，你躲我做什么？”

这不是那位……侍郎家的小姐吗？

“张小姐，您不是传话说，我母亲的长生牌在您这儿吗？”

“你先说为什么要躲我。”

“张小姐，吉时要过了，某要将长生牌供上——”

“你是不是故意不和我说话？！”

“并非，只是那长生牌……”

“长生牌长生牌，你满脑子只剩下长生牌了！你娘不是已经过世很久了吗？供这破牌子有什么用！”

“张小姐慎言！我要为母亲祈福三年，这样才能保她在……”

“我呸！你就是被这寺里的光头和尚骗了！凌哥哥，我今天一定要让你知道，这长生牌才没有那么贵重！”

“张——”

“扑咚！”

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从燕娘这里看，能看到渐渐平息的水花。

而那道男声一时惊惧，竟哑了片刻，才又叫道：“你……你……！”

侍郎小姐很得意的：“你瞧，我说了这就是个破牌子，哪怕扔进水里，也什么事都没有……凌哥哥，你——”

“扑咚——！！！”

更大的落水声炸响。

那被称为“凌哥哥”的少年竟然跳湖，去追自己母亲的长生牌了。

热闹看到这里，燕娘已经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绣鞋一拧就要转身往回走，却在这时听到更大的水花扑腾声音和侍郎小姐的尖叫。

“周凌，周凌！你快点，快点游上来！”

燕娘回头看。

那名为周凌的少年像是腿脚抽筋了，又呛了水，此时竟然阵脚大乱，眼看就要沉进湖里。

燕娘眉头一皱，立刻快步跑向庭院门口，叫来几个巡查的和尚过去帮忙。

她会水，但燕娘不可能为了救一个陌生人下水，给自己惹上麻烦事。

帮忙去叫人，应该是她最大发善心的行为了。

等燕娘领着和尚们赶到的时候，周凌落水的地方已经没动静了，岸边也空无一人，侍郎小姐不知去向。

燕娘连忙指对方向。两名善水的跳下去捞人，捞上来时周凌已然昏迷不醒，进气多出气少了。

其中一名僧人拉起他，掏走这人嘴里的污物，又连拍他的背部。

如此几次，周凌骤然动作起来，呕出一大口污泥，剧烈咳嗽着。

燕娘见状，问了声：“周公子，你没事吧？”

周凌大口喘气，又连连干呕，睁着迷蒙的眼睛看向燕娘，磕磕巴巴地说：“没……没事……没事了”

僧人们连忙道谢：“这位施主功德善造，日后一定会福泽绵长。”

燕娘应了两声，见周凌没事了，便要离开。

周凌还是不太舒服，但依然捂着胸腔追问：“这位——咳咳咳……这位娘……娘子。请问您是……”

“我暂歇在忠勇伯府的厢房。”

燕娘可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想法。

周凌落水时，在场的人只有她、周凌和侍郎小姐三人。

周凌与侍郎小姐显然相熟，虽然当时闹得不愉快，但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和好如初。

而侍郎小姐不知道跑去哪儿了。在外人面前，就是自己和周凌一起的时候，周凌落了水。

万一周凌和那位侍郎小姐暗通款曲，栽赃陷害她又该如何？

不是燕娘将人想得太坏。

她只是经历过不少这种事。

小时候贺家父亲母亲教育孩子的时候，总喜欢对长姐捏造一些“庶女翻身针对嫡女”的故事，想提高贺云清对弟弟妹妹的警惕心。

也因此，贺云清从小就对燕娘敌意深重。

像推她下水、推她摔倒这种事都是家常便饭。偶尔也会玩一玩“妹妹想推我下水，但是我聪明机灵躲开了，还把妹妹推下了水”的“小游戏”。

燕娘都习惯了。

生活在那样从上到下都有病的家庭里，她还有什么习惯不了呢？

她要是没法习惯，也长不到这么大。

现在看，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可说是不说清楚，谁知道后面又怎么样？

僧人果然也上道，主动问：“施主，您和这位……”

“不认识。”燕娘干脆利落地说：“我只是路过。”

她撂下这句话便抬脚离开。

等回了厢房，面对李侠薇的关心，燕娘也没说这件事，只道自己出门转了一圈。

李侠薇只是关心，又不是窥探别人的行踪，便笑着说起别的事：“我在这附近有一处别业，燕娘，你随我一起去瞧瞧？”

“我在那里养了两匹好马。燕娘，你学骑射了么？”

燕娘摇头。

本朝尚武，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会送子女学习骑射，既能强身健体，又显得英姿勃发。

也不图建功立业。

贺云清就学了……不过燕娘不知道，现在的这个后世来的贺云清会不会骑马。

她自己是一丁点也不会的，她甚至没有近距离接触过马匹。

“燕娘，我教你啊。”

李侠薇拉着三妹，笑道：“我原本就要教三妹骑马的，多你一个也不多，走吧走吧。”

“下午云恩寺只讲经，要讲到天黑，实在是乏味枯燥。你和我一起去骑马，那多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