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门瓮城上，一群身着华服的勋贵们慌不择路地奔逃。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有人跌倒在地，却顾不得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拦住他们！”一队克难新军的士兵冲上前去，将这些勋贵们团团围住。
克难新军的铁骑如潮水般涌入南京内城，四十人一队，井然有序地展开巡防。他们的马蹄声在街道上回响，震慑着那些还想负隅顽抗的人。
“大人，城内各要道已经控制住了。”一名传令兵跑来报告。
朱慈烺点点头，目光依然停留在城内。他的命令很简单：这里将是我们的新家，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
而此时的钟山之上，黄得功正在暴跳如雷。他的脸涨得通红，一拳砸在身旁的树干上。
“该死的马士英！”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躲在哪里了？”
他被马士英的三千贵州兵堵了大半天，把整个云峰寺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找不到那个狡猾的老狐狸。寺庙的和尚们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生怕惹怒这位怒气冲天的将军。
直到申时，马士英才姗姗来迟。他的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黄总戎，何必如此动怒？”马士英慢悠悠地说道，从怀中掏出一道圣旨，“看看这个吧。”
“永镇宁洲的藩伯？”黄得功盯着手中的圣旨，眉头紧锁。宁洲虽是险要之地，三面环水，但这赏赐来得太过蹊跷。
“十万两白银，每月五万两的军饷，外加两万石粮草...”马士英笑眯眯地说道，手指轻轻敲打着扇子，“黄总戎，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事啊。”
黄得功看着圣旨狐疑地道。“马制军，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马士英突然哈哈大笑：“总戎莫非忘了咱们的联名奏章？”
“什么联名奏章？”黄得功心中一沉。
“自然是恭请圣上禅让大位给太子殿下！”马士英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得意。
黄得功如遭雷击，身子晃了晃：“你...你竟敢！”
“这不是为了救咱们的性命吗？”马士英轻蔑一笑，扇子轻轻摇动，“你那三千家丁，难道真以为能敌得过太子的精锐？”
黄得功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他亲眼见识过克难新军的战力，那些士兵能在连续奔袭后立即展开夜战，战斗力之强，远超想象。
“太子殿下用半年时间就练出这样的精兵，这等带兵本事，早已超越圣上了。”马士英意味深长地说，“黄总戎，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黄得功长叹一声，手从刀柄上松开：“原本只想尽忠职守，却落得如此境地，如今却要沦为奸臣了。”
“谁说是奸臣？”马士英面色凝重，“我们现在可都是东林君子！那些在城内负隅顽抗的，才是权阀奸贼！”
玉溪河畔，夜色朦胧。
双峰门外的灯火将河面映照得波光粼粼，岸边店铺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为这繁华之地增添了几分诗意。河岸两侧的柳树随风轻摆，婆娑的树影在河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座精致的茶楼就坐落在河畔，虽然规模不大，但胜在雅致。茶楼的檐角挂着几盏玲珑剔透的花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二楼的窗棂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透出温暖的灯光。
茶楼里，几位文人雅士正围坐在临窗的雅座。案几上摆着几盏青瓷茶盏，一壶上等龙井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左班监察御史纪坤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的清香在口中弥漫，却难以驱散他心中的忧虑。自从跟随崇祯父子南下，因官职太低，他只能自己寻个落脚之处。
好在遇到了老相识黄宗羲，才有了今晚这场雅聚。看着眼前的故友，纪坤心中五味杂陈。
琵琶声悠扬，一旁的锦城才女李昱霖指尖轻拨，为众人助兴。她一袭淡青色长裙，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尽显江南女子的婉约风情。
“太冲兄为何眉头紧锁？”纪坤放下茶盏，看着黄宗羲凝重的神色。
黄宗羲的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处的夜色，语气沉重：“春帆兄以为这次南京之变，当真只是权阀作乱？”
纪坤一愣，随即苦笑：“成王败寇罢了。不过太子殿下给徐弘基等人定下权阀罪名，却清楚地显示了亲近东林阵营的立场。”
“亲近？”黄宗羲冷笑一声，“分明是利用！钱谦益、侯方域入阁，史可法领了七省总督，高弘图去了山东当巡抚。东林一脉要么被拉拢，要么被发配。这哪里是亲近，分明是要借东林之名，行诛杀之实！”
一旁的松江才子罗大公放下手中的茶盏，打断道：“太冲兄何必纠结这些？南京城内的权贵已经彻底完蛋了，我等还是专心准备恩科要紧。”
“大公你一心就想做官。”黄宗羲摇头叹息，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张煌言转头看向纪坤，眼中带着几分好奇：“春帆兄有了官身，还考恩科吗？”
“不让考了。”纪坤苦笑着摇头，“太子定下规矩，入了都察院的，不光是左右都御史，都不准再任他职。不仅如此，连左都御史都，察院官员一律用举人，不用进士。”
“这是要把察院变成鞭子啊！”黄宗羲眉头皱得更紧了。
纪坤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这边，这才压低声音：“诸位可知，太子在三月十三那晚就不对劲了。察院里那些北京来的右班御史都说，太子那晚说胡话，第二天又昏睡不醒，醒来就变了个人似的...”
琵琶声突然走调，戛然而止。
李昱霖放下琵琶，俏脸微白，声音微微发颤：“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一事。那晚孝陵上空传来长啸之声，如泣如诉，足足响了一刻钟。”
“当真有此事？”纪坤吃惊地看向其他人，手中的茶盏差点脱手。
罗大公点头，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确有此事，梅家萧家的人都说过。莫非太子真的是...”
“太祖再世？”张煌言摇头，“此事太过玄幻。”
“宁可信其有。”罗大公放下茶盏，语气认真，“若是真的，倒也是好事。”
黄宗羲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好什么好？太祖是什么样的君王，大公兄难道不知？若当真如此，只怕江南士林大祸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