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窗台,林夏望着桌上泛黄的信笺,指尖抚过墨迹晕染的字句,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
大一开学那天,她抱着厚重的专业书在教学楼迷宫般的走廊里打转,转身时撞进一片带着雪松气息的白衬衫。书本散落一地,抬头便对上少年清冽的目光,他弯腰帮忙捡书,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古典文学赏析》递过来:“同学,你也是文学院的?”
他叫陆川,是同级隔壁班的学生。此后图书馆的相遇、诗词社团的活动,都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陆川总爱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书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会轻声念她写的诗,会在她熬夜赶稿时递上温热的奶茶,那些平淡的日子,被爱意酿成了蜜糖。
可命运总爱捉弄人。大三那年,陆川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匆匆告别后,只留下一封写满抱歉的信。他说父亲重病,需要他回家接手家族生意,理想与现实的鸿沟,让他不得不放弃继续求学的机会。
林夏站在空荡的图书馆里,看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泪水打湿了信纸。此后,她再也没见过陆川,只在每年深秋,都会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里夹着一片金黄的银杏叶,还有一句简短的诗。有时是“愿你岁岁平安”,有时是“此去山高水长”。
十年后的同学会上,林夏在老图书馆旧址前驻足。改造后的咖啡厅里,她又一次见到了陆川。他西装笔挺,眉眼却依旧温柔,桌上摆着的,是她去年出版的诗集。
“这些年,你的每本书我都有买。”陆川推来一杯热拿铁,杯沿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轮廓,“我一直在等一个时机,等能堂堂正站在你面前说——我从未忘记过我们的约定。”
窗外的银杏又黄了,一片叶子轻轻落在林夏肩头。她望着陆川眼中的深情,终于伸手,接住了这份跨越时光的眷恋。
银杏续章
咖啡厅暖黄的灯光下,林夏指尖摩挲着诗集封面,烫金的书名在掌心微微发烫。陆川推来的拿铁还冒着热气,奶泡在杯口勾勒出细小的心形,却在她喉间凝成酸涩的硬块。
“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垂眸盯着杯沿泛起的涟漪,声音轻得像被风揉碎的叹息,“我连你父亲的病情都不知道,甚至以为...“尾音消散在空气里,化作十年间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
陆川喉结滚动,从西装内袋掏出个褪色的信封。泛黄的纸页间滑落几片干枯的银杏叶,最底下压着张病历单——确诊日期正是他离校那天,胃癌晚期的诊断刺痛了林夏的眼睛。“那时每天守在ICU,连短信都不敢发。“他苦笑,“我怕你放弃学业跑来照顾,更怕...“
窗外突然刮起风,新落的银杏叶扑簌簌撞在玻璃上。林夏想起那些年收到的信,每片叶子背面都用钢笔写着日期,字迹从慌乱到工整,暗藏着时光的轨迹。原来他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依然偷偷关注着她的诗社比赛、论文发表,甚至她微博上抱怨食堂饭菜的琐碎日常。
“现在呢?“她终于抬头,目光撞上他眼底的血丝,“家族生意、父亲的病...“
“都处理好了。“陆川倾身握住她发凉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心底,“这些年我考了企业管理硕士,在老家开了公益图书馆,还...“他突然顿住,耳尖泛红,“还学了咖啡拉花,虽然比不上专业的...“
林夏被他紧张的模样逗笑,泪水却顺着脸颊滑落。十年光阴像倒带的胶片,那些错过的遗憾、隐忍的思念,都在这一刻化作窗外摇曳的银杏,金黄而温柔。
临走时,陆川将最新的银杏叶夹进她的诗集:“这次换我追在你身后。“暮色中,他的身影与记忆里那个抱着书的少年渐渐重叠,而飘落的银杏叶,正在为新的故事铺就柔软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