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慕尼黑郊外,勒忒生物制药总部的地下深处,隐藏着一个即便是公司高层也鲜有人知晓其确切位置的秘密会议室。这里没有窗户,墙壁由厚重的特种合金构成,能够屏蔽一切外部信号的探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恒定的、略带金属质感的微凉,灯光被精心调节成柔和而均匀的色调,营造出一种永恒不变的、与世隔绝的氛围。
李伟穿过数道虹膜扫描和基因验证的安保门,步入了这个被称作“创始者殿堂”的密室。他身着深灰色定制西装,身形依旧挺拔,只是两鬓的白发比几年前送别陈建宇时又多了几许。他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但眼神却一如既往地锐利、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只有他自己才能理解的、近乎狂热的期待。
会议室中央,一张由未知黑色晶体打造的巨大圆形会议桌旁,只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有着一头浓密的银灰色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能看到其下淡青色的血管。他的五官俊美得如同古希腊雕塑,但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却深邃得如同万年冰川下的寒潭,不带一丝人类应有的情感波动,只有纯粹的、冰冷的理性光芒在其中闪烁。
他正是阿利斯泰尔·芬奇博士——极乐公司的创始人,那个曾经试图用“普罗米修斯之火”重塑人类的“新神”。此刻的他,与几十年前在极乐公司时相比,容貌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彻底停滞了。这自然也是“普罗米修斯之火”最早期、最完美版本的“杰作”。
“芬奇博士。”李伟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又不失一个同等级别合作者应有的从容。
芬奇缓缓抬起头,那双冰冷的眼眸在李伟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是在欣赏一件自己精心打磨的作品。“李伟,你来了。坐。”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纯正的牛津口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李伟在芬奇对面的位置坐下。两人之间隔着数米宽的黑色晶体桌面,桌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只有空气中无形的张力在悄然弥漫。
“陈建宇……走了?”芬奇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预料到的事实。
“是的,博士。”李伟点了点头,语气平静,“他已经回中国养老去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应该不会再对我们的计划构成任何威胁了。”
“嗯。”芬奇不置否否地应了一声,似乎对陈建宇的最终结局并不太在意。那个曾经一度试图反抗他的“棋子”,终究还是没能逃脱命运的安排。他的目光转向了更重要的事情:“‘普罗米修斯之火’的最终迭代版本……LX-666,进展如何了?”
“一切顺利,博士。”李伟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所有的临床前测试都已经完成,数据……堪称完美。我们可以随时进入最终的‘播种’阶段。”
“非常好。”芬奇的嘴角那抹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些,但眼中依旧是那片深不见底的冰冷,“陈建宇这个人,虽然才华横溢,但在某些方面……终究还是太死板,太……‘人性化’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执着于研发所谓的‘解药’,试图逆转‘火种’带来的‘副作用’,简直是愚不可及。如果不是有你在一旁‘协助’和‘引导’,恐怕我们的计划,还要被他拖延更久。”芬奇的语气中带着对陈建宇固执的轻蔑,以及对李伟“审时度势”的赞赏。
李伟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博士,您过奖了。陈博士只是……过于执着于他所理解的‘人性’的完整性。不过,也正因为他的这份执着,才让我们在‘副作用’的研究上,积累了大量宝贵的数据,为LX-666的‘优化’提供了意想不到的参照。
芬奇闻言,浅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哦?看来,你对‘火种’的理解,以及如何‘引导’那些不必要的杂音,确实比陈建宇要深刻得多。”
“我只是更……务实一些,博士。”李伟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笃定,“我深刻理解您最初的构想——创造一个摆脱了低级欲望、能够享受永恒生命和理性之乐的‘新人类’。LX-666,正是为了实现这个‘完美版本’而诞生的。”
“那么,LX-666……它能达到我最初的设想吗?一个……只精准阉割掉性欲,同时保留其他‘有益’情感功能的……完美版本?”芬奇追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这毕竟是他穷尽一生追求的“圣杯”,是他对人类未来形态的终极构想。
李伟看着芬奇,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深邃而明亮。
“是的博士,LX-666将完美实现您要的世界。”
“药物的全球部署,没有问题吧?”芬奇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自己“完美世界”的降临。
“完全没有问题,博士。”李伟自信地回答,“这次的LX-666,我们采用了全新的传播方式——一种经过基因工程改造的、可以通过空气高效传播的噬菌体病毒。只需要一周时间,它就能悄无声息地感染全球每一个角落的每一个人,完成对人类……‘普罗米修斯之火’最终版本的全面覆盖。”
“非常好!非常好!”芬奇的眼中终于闪烁起一丝狂热的光芒,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由他亲手缔造的、永恒而理性的“应许之地”的壮丽图景。他站起身,在空旷的会议室中来回踱步,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几十年的等待……几十年的忍耐……终于……终于要实现了!”
李伟静静地看着状若癫狂的芬奇,眼神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悲悯的冷光,但很快便被更深沉的、不为人知的思绪所取代。他知道,芬奇所期待的“完美世界”,与他即将呈现的,将是天壤之别。
这个秘密,将由他一人独享,直到最后一刻。
李伟离开了那间与世隔绝的“创始者殿堂”。他没有回头去看芬奇博士那张因为即将“梦想成真”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庞。他知道,芬奇的时代,连同他那套在李伟看来依旧不够“纯粹”的“超人理论”,都即将画上句号。
他乘坐着专属的磁悬浮电梯,迅速返回到勒忒生物制药位于地表的、庞大而精密的中央实验室。这里,才是他真正的“神殿”,是他执行这悲壮使命的圣地。
实验室的灯光明亮而柔和,各种尖端的生物仪器在无声地运转着。数十名穿着白色无菌服的研究员,像一群虔诚的信徒,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所参与研发的LX-666,其真正的使命,远比项目书上描述的“神经功能稳定剂”要沉重得多。
他乘坐着专属的磁悬浮电梯,平稳而迅速地穿梭在勒忒生物制药庞大地下结构的深处,最终抵达了那扇铭刻着“P5 -生物危害隔离区IV级”的厚重合金闸门。这里,才是他真正的“神殿”,是他穷尽数十年智慧与心血,试图为人类文明寻找最后一线生机的决断之地。
闸门在他虹膜与基因序列的双重验证下无声滑开,露出一片被纯白与冷光笼罩的、近乎虚幻的空间。空气经过数十道过滤,带着一种绝对纯净却又令人胸闷的压力。李伟换上正压防护服,每一个动作都因为装备的厚重而显得格外沉稳,甚至带着一丝仪式的庄重。他能听到自己被放大的呼吸声,在空旷的隔离间内回荡,像一曲孤独的序章。
实验室最核心的区域,是一个由透明强化生物玻璃构筑的隔离操作台,P5级别的超高生物安全标准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隔离台中央,幽蓝色的冷光灯之下,静静地悬浮着那个他倾注了毕生心血的“杰作”——LX-666的母体培养液。
那是一种在幽蓝色冷光灯下,呈现出奇异的、近乎透明的淡紫色液体,被小心翼翼地保存在一个由特殊惰性材料制成的、拳头大小的球形容器中。容器表面铭刻着复杂的生物活性稳定符文,在灯光下折射出迷离而危险的光晕。
它看起来如此渺小,如此无害,却蕴含着足以彻底改变地球上所有人类命运的、恐怖而强大的力量。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向李伟,这并非创造的喜悦,而是承载一个文明命运的、几乎无法呼吸的重负。
李伟伸出戴着三层特制生物防护手套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捧起了那个球形容器。冰凉而光滑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像是在触摸一枚即将决定整个宇宙命运的骰子。他凝视着容器中那淡紫色的液体,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复杂。
那里面没有狂热,没有痴迷,只有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与悲哀,以及一种……不得不为的决绝。这液体,曾是他无数个深夜里唯一的慰藉与希望,也是他此刻即将亲手释放的、悬于人类头顶的最终审判。
这才是“普罗米修斯之火”在现实面前,唯一可能存在的“终极形态”,是他李伟在芬奇那漏洞百出的“超人理论”和陈建宇那不切实际的“解药幻想”都相继破产后,在目睹了“火种”副作用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开始自我复制、甚至感染那些从未注射过“火种”的健康人群,让人类面临真正意义上的、缓慢而彻底的种族灭绝危机之后,所能找到的、唯一可能延续文明火种的……苦涩方案。
芬奇想要剔除性欲,保留“有益”的情感。多么天真,多么……不彻底!陈建宇又何尝不是?他试图用一种情感去“修复”另一种情感的缺失,用一种欲望去“唤醒”另一种欲望的沉寂。这无异于抱薪救火,缘木求鱼。他们都未能预见到,“火种”的影响竟会如瘟疫般扩散,从基因层面缓慢地瓦解着人类繁衍的基础,让“大寂静”从个体选择变成了群体宿命。
李伟在数十年的秘密研究中早已洞悉,人类的情感和欲望,如同一个盘根错节的巨大网络,牵一发而动全身。性欲,固然是最原始、最强大的驱动力,但其他的情感——爱、恨、喜、怒、哀、乐,乃至求知欲、创造力、同情心——哪一个的根源,又能完全脱离最基本的生物趋利避害和生存繁衍的本能呢?当这些本能都开始在未受“火种”注射的人群中系统性衰退时,那才是真正末日的开端。
芬奇的药物无法实现,陈建宇的解药遥遥无期。而“火种”的污染却在加速,像一把无形的枷锁,套住了整个人类的未来。
只要情感的火种尚存一丝,只要那该死的、已然开始传染的“衰退”仍在继续,那么混乱、冲突、直至最终的灭绝……这些在李伟看来已是迫在眉睫的文明“毒瘤”,就永远无法被彻底根除。
只有彻底的、暂时的“寂静”,才能为未来争取到一线生机。
LX-666,正是为此而生。
它不会像芬奇设想的那样,在情感的汪洋中进行拙劣的“精准切割”。它也不会像陈建宇期望的那样,去“唤醒”什么。它将直接作用于人类大脑最底层的边缘系统和神经递质网络,通过一种不可逆的、全方位的基因表达重编程,彻底关闭所有与情感和欲望相关的神经回路。
快乐、痛苦、爱恋、憎恨、希望、绝望、好奇、冷漠……所有这些曾经定义了“人性”的色彩斑斓的光谱,都将在LX-666的作用下,缓缓褪色,最终消弭于无形。
人类将不再被情感所困扰,不再被欲望所驱使,也不会再被那无形蔓延的“情感瘟疫”所吞噬。他们将回归到一种最纯粹、最本源的“存在”状态——没有思想的波澜,没有心灵的喧嚣,只有绝对的、永恒的……生理机能的延续。
这,并非李伟心中真正的“应许之地”,而是通往未来“应许之地”前,不得不经历的、漫长而冰封的极夜。一个没有了个体意志的纷扰,所有人类单位都将暂时化为宇宙秩序一部分的,和谐而统一的……生存状态。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防护服内循环的空气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纯粹。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陈建宇在实验室里为了一个数据不眠不休的执着,林梅在病床上依旧温柔的笑容,芬奇在阐述“超人理论”时眼中狂热的光芒,还有那些在“大寂静”中日渐麻木、对生活失去兴趣的普通人,以及最新报告中那些从未接触“火种”却已出现症状的、眼神茫然的年轻人……
“对不起……”他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创造神祇般的温柔与自负,更带着一种承担了整个文明罪与罚的沉重,“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去吧……去完成你们的使命……去为这个濒临灭绝的、混乱而痛苦的世界,带来……暂时的‘停滞’,带来……在永恒寂静中等待未来的……一线生机。”
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所有的犹豫和不忍在这一刻都被压制到了心底最深处。他将球形容器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特制的、与全球大气循环监测系统相连的扩散装置中。这个装置,以及遍布全球的无数个秘密“气体扩散点”,都是他这些年来,在芬奇和勒忒公司(甚至包括陈建宇)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庞大的资源,以“环境监测与气候调节研究”为幌子,暗中部署和改造的。
他,早已为这一天的到来,或者说,为这最坏情况的发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曾无数次祈祷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但当他确认“情感衰退”的传染性后,他知道,时钟已经敲响了最后的警报。
李伟走到中央控制台前。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显示着一张三维的地球模型,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数万个闪烁着绿色光点的“扩散点”。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即将释放“休眠”信号的节点。
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轻轻敲击了几下,输入了一串复杂的、多重加密的启动指令。这串指令,是他穷尽了生物学、密码学、量子物理学知识所设定的最终密匙,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激活。
“LX-666全球同步释放程序……启动。”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回响。
随着他最后一个指令的确认,屏幕上那数万个绿色的光点,在同一瞬间,全部变成了代表“激活”的……深邃的、带着一丝悲悯的紫色。
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那些伪装巧妙的扩散装置,开始无声地、悄然地,将蕴含着LX-666噬菌体病毒的、肉眼不可见的微小气溶胶颗粒,释放到大气之中。
它们将随着风,随着雨,随着人们的每一次呼吸,悄无声息地潜入每一个人的身体,感染每一个细胞,重写每一个基因表达的“开关”。
没有爆炸,没有灾难,没有末日般的恐慌。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平静,如此温和,如此……无可奈何。
李伟静静地站在控制台前,看着屏幕上那逐渐连成一片的紫色光晕,像一张正在地球表面缓缓铺开的、巨大的、用以保护人类文明火种免遭彻底熄灭的、隔离一切情感风暴的紫色屏障。他的脸上,没有满足,也没有幸福,只有一种承担了整个文明重量的、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对遥远未来的祈愿——祈愿未来的人类,能拥有足够的智慧,找到重启这一切的钥匙。
他终于……完成了他的“清场”使命。
他将亲手缔造一个……暂时没有任何情感,没有任何欲望,没有任何痛苦,也没有任何欢乐的……绝对寂静的、等待未来的世界。
一个……只为了“存续”而存在的文明冰河期。
他想起了陈建宇。那个固执的、可怜的、充满了不切实际“人性”幻想的老师。他试图用爱、用情感、用那些在灭绝危机面前显得如此脆弱而可笑的东西来对抗“大寂静”的洪流,结果却只能在痛苦和绝望中沉沦,至死都未能理解,当整个系统都已崩坏并开始自我复制时,局部的“修复”已毫无意义。
“老师……”李伟低声叹息,语气中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有敬佩,有惋惜,也有一种……超越了师徒情谊的、对共同命运的悲悯,“您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在生存面前,一切理想都显得那么奢侈。人类需要的不是虚幻的‘解药’,而是……活下去的资格,哪怕这资格是以我们暂时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接受的方式获得的。我只是……选择了那条您永远不会选择,也永远无法理解的道路。”
他缓缓抬起手,从怀中取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装满了高浓度LX-666原液的微型注射器。这是他留给自己,也是留给这个时代的……最后一份“礼物”。
他要与这个世界一同进入这场深沉的“冬眠”。他要亲身验证LX-666的“安全性”和“稳定性”,也要成为未来可能出现的“唤醒者”们的第一个研究样本,为他们留下最真实的、关于“寂静”与“重启”的数据。这是他作为这场变革的执行者,必须承担的责任。
他将注射器的针头,对准了自己颈部的动脉。那里,跳动着他作为“旧人类”最后的脉搏。
他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一种坦然赴死的平静与对未来的无限寄托。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将不再是李伟,不再是那个有着七情六欲、有着喜怒哀乐的个体,他将融入那片他亲手创造的、无垠的寂静之海,成为永恒秩序的一部分,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黎明。
“一个……暂时失去情感的世界……降临了……”他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在空旷的P5实验室内几不可闻,“所有的喧嚣……都将暂时平息……为了……更长久的……延续……”
针头刺入皮肤,淡紫色的液体缓缓注入他的血管。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超然的麻木感。
一股冰冷的、难以言喻的“宁静”,开始从他的心脏,向全身蔓延。不是死亡的冰冷,而是一种……所有生命活动都降低到极致的、近乎绝对零度的平静。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空……那些曾经困扰他的、关于伦理、关于道德、关于生存还是毁灭的……所有纷繁复杂的念头,都在这股极致的宁静面前,迅速消融,最终……化为虚无。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思考”,只有纯粹的“感知”在流动,感知着身体机能的缓慢停滞,感知着意识的逐渐抽离。
他感觉不到任何喜悦,也感觉不到任何悲伤。
只有一种……纯粹的、绝对的、永恒的……
寂静。
李伟的嘴角,没有凝固任何表情,只是恢复了最原始的、没有任何肌肉牵动的平静。他的身体缓缓地、无声地,瘫倒在冰冷的实验室地板上。像一片在深秋落下的叶子,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静静地回归大地。
窗外,新一轮的太阳照常升起,阳光透过勒忒公司巨大的玻璃幕墙,将一缕晨曦投射到P5实验室冰冷的地板上,恰好落在李伟那张再无任何表情的脸上。
阳光洒满大地,世界依旧在运转。城市依旧喧嚣,人们依旧在为了生活而奔波。
只是,那曾经喧嚣的、充满了爱恨情仇的人间烟火,即将在这片看似光明的晨曦中,被一种看不见的、温柔的力量,悄然覆盖。每一个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将成为这首宏大“寂静乐章”中的一个音符。
一个为了延续而不得不选择的、漫长的、集体休眠的时代,已然开启。
等待着,在未知的未来,那一线或许会到来的……能够破冰的、真正属于人性的……重启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