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医学生猝死指南与豆芽菜开局

我叫苏暮遥,上辈子在二十一世纪,是个在医书堆里熬干了心血的倒霉医学生。某个月黑风高的急诊夜班后,我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成了大胤朝苏家村苏有才家那个瘦得像根豆芽菜的三丫头。这开局,堪称地狱难度。

我的新家,穷得很稳定。土坯墙,茅草顶,风一吹,屋顶的草屑能给你加个菜。爹娘老实巴交,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水摔八瓣也仅够糊口。我上头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是沉默的劳碌命。至于我,苏暮遥,顶着这么个听起来颇有仙气的名字,干的却是割猪草、喂鸡鸭、跟着娘亲在灶台边打转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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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村头那条浑浊的河,缓慢而沉重地流淌着。我麻木地适应着,用前世解剖图谱的冷静,观察着这个落后又充满烟火气的世界。直到我十八岁生辰那天。

那是个平平无奇的清晨,我正蹲在院子里,对着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鸡念叨着“蛋白质补充计划”。忽然,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某个尘封的闸门轰然洞开。无数信息洪流奔涌而至——清晰的、立体的、带着消毒水味和纸墨香气的知识。解剖图谱纤毫毕现,药典条目如瀑布般刷过,手术视频清晰得仿佛身临其境,连那些深奥的论文摘要都历历在目。

我的“金手指”,一个完整的现代医学图书馆,在我脑子里安家了。那一刻,我差点对着那只无辜的老母鸡笑出声。老天爷,您这补偿机制,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知识有了,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这缺医少药、工具原始的古代农村,我这一肚子现代医学,简直像捧着金碗要饭。总不能指望村民们理解什么叫“无菌操作”或者“微生物感染”吧?

于是,我的“医学生涯”,不得不从最接地气的领域开始——兽医。谁让村里的牲口比人更容易成为我的“实验品”呢?张伯家的老黄牛难产,我在它痛苦的哞哞声中,硬是凭着脑子里的解剖图,摸索着完成了生平第一次(牛)产科接生。李婶家的猪集体高热厌食,我顶着“小丫头片子懂个啥”的质疑目光,捣鼓出些清热解毒的草药,又强令隔离病猪,生生把一场可能的猪瘟掐灭在萌芽里。连王大爷家那只瘸了腿的看门狗,都在我自制的简陋夹板下重新活蹦乱跳起来。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起初的嗤笑和怀疑,渐渐被惊奇和敬畏取代。“苏家三丫头神了!”“牲口神医”的名号不胫而走。虽然这称号让我这个前·人类医学生内心无比复杂——想想吧,我上辈子苦读是为了救人,这辈子倒先在畜生界扬名立万了!

当然,偶尔也给人瞧瞧。头疼脑热,跌打损伤,靠着草药知识和一点现代卫生观念,倒也处理得七七八八。只是这“神医”光环一戴上,麻烦也随之而来。村里人看我的眼神,除了感激,慢慢掺杂了些别的意味。尤其是那个姓赵的货郎,眼神黏腻得让人发毛,总在我家附近转悠,说什么“三姑娘这般本事,窝在村里可惜了,不如跟了我去镇上享福”之类的屁话。每当这时,我爹娘那老实巴交的脸上就会浮现出既忧虑又隐隐觉得这似乎也算条“出路”的复杂表情。

这感觉,像被裹进了湿热的麻袋里,憋闷得慌。我的金手指,难道就为了让我在这穷乡僻壤,要么嫁给货郎,要么当一辈子“牲口神医”?

转机来得猝不及防,带着尘土和马粪味儿。

那天日头正毒,我正给村西头刘寡妇家那头闹“肚子疼”的老母猪做“急诊手术”。所谓手术台,就是临时搭在猪圈旁的破木板。母猪被捆得结实,哼哼唧唧。我挽着袖子,露出半截晒不黑的小臂(这大概是这具身体唯一的优点了),手里拿着磨得锋利的柴刀——没办法,条件所限,这就是我的“手术刀”。周围照例围了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七嘴八舌。

“哎哟,苏三姑娘,这猪真能开膛破肚啊?”

“瞧这架势,啧啧,比杀猪匠还利索!”

我全神贯注,凭着脑子里的影像定位,在猪腹部比划着切口位置,心里默念:“阑尾炎可能性最大……切口选择右下腹麦氏点投影区……注意避开肠管……”汗水顺着额角滑下,痒痒的,我也顾不上擦。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猪圈旁喧闹又带着点血腥的“手术氛围”。尘土飞扬中,几匹高头大马停在了不远处。当先一人勒住缰绳,马儿喷着响鼻。那人一身看似普通的藏青色锦袍,风尘仆仆,但料子极好,针脚细密得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被长途跋涉的疲惫覆盖了大半,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得像鹰隼,穿透扬起的灰尘,精准地落在我身上,落在我沾着污迹的手上,落在那把寒光闪闪的柴刀上,最后,定格在木板上一堆……呃,疑似病变的猪内脏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慑住,嘈杂声瞬间低了下去,只剩下老母猪有气无力的哼哼。

那锦袍男子的目光在我和猪之间逡巡了片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和……荒谬感?他侧过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旁边一个同样衣着不俗、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耳中:

“福安,此人……能医人否?”

那叫福安的中年人飞快地扫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评估。他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更低:“主子,这……乡野村姑,给畜生开膛破肚,恐……恐难登大雅之堂啊。”

“哦?”锦袍男子眉梢微挑,那锐利的目光再次锁住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能剖牲口,未必不能辨人疾。试试无妨。”

试试?试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几个同样穿着利落、眼神精悍的随从已经翻身下马,动作快得像鬼魅。不容我挣扎,甚至来不及擦掉手上的血污,就被他们像拎小鸡仔似的架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惊呼,手里的柴刀“哐当”掉在地上。

“三丫头!”爹娘惊恐的叫声淹没在尘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