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姻缘生变（四）

静儿的态度叫我觉得心灰意冷，倚在床头望着窗外的天空，看着南迁的雁阵变幻无常，心中瑟瑟。

人事无常，人情亦无常！

静儿刚走，玉夫人进来，却是责备我：“平素你是最晓事的孩子，今天怎么连连失礼？扑倒柔然王的事人家不计较也便罢了，居然还口不择言自毁名节，你熟读经书，当知礼义廉耻，这种事传出多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往后你这脸往哪儿搁？”

“婚姻大事遵父母命是顶要紧的，怎由你任性而为？你姐姐尔朱丽是何等出众的女子，做事历来有主张，在婚姻大事上还不是悉听父母安排？做柔然的王后，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虽是侯门将女，到底是庶出，应该惜福知足了！”

“尔朱云那丫头都不知有多羡慕你，说你为尔朱氏的门楣再添了荣光，柔然狼主要看得上她，我们还能委屈你非得你去不成？安分些吧！”

她一阵唠叨，见我只是不理，似觉没趣，便悻悻而去，心里定是添了忿厌之意。

玉夫人前脚走，爹后脚进来，看样子他们是准备轮番上阵，非逼我答应不可。

“爹知道你一心想着独孤郎，怨爹私悔你们的亲事，可是为了契胡人，为了尔朱氏，爹也只好委屈你了。”

“朔北郡王，当朝国丈，进了光禄大夫，又迁定北大将军，此等荣光朝堂上下几人能及？爹如今文武得意，八面威武，到底是为了什么还要牺牲女儿？”我终于沉不住气，冷声问他。

他竟是一声长叹，很似无奈：“各地拥兵之主接连被除，宗庙尽毁，看似偶然，实乃太后祸心包藏，蓄意为之，若非此次爹平叛有功，风头正盛，只怕亦难逃厄运。

你此去洛阳为何落跑至苍岩山？你当比谁都清楚，灵太后视爹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之不快。朝廷给的这些荣光有什么用？能抵除灵太后对爹的疑忌？只有马肥兵壮，才能叫灵太后不敢轻举妄动！”

“那么爹要用我去与阿那瓌换多少兵力？”

“爹怎么会拿你去换兵马？你若成了柔然的可贺敦，对太后的威慑便胜过千军万马，叫她不得不忌惮，爹要的只是争取更多的时间。”

“争取更多的时间不断招兵买马，扩充军容？”

“不仅是，广罗人心，扶植势力才是当务之急。”

“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匡扶元氏，逼宫太后，佐皇上亲政！”

一番对话，我彻底瘫了下去，耳边独余爹的抱负，他如此决绝，想来事情已无转寰之地。

“阿那瓌此番围五原破拔陵，爹便识得他智勇过人，想来今后会有一番大作为，你跟着他，自有辉煌时日。不要再胡闹了，听爹的话！”

听着爹的脚步出去，又进来，我只觉心烦意乱。

“你们能不能叫我安静会儿？”

一只小小的瓷瓶递过来，这手，这衣裳竟不是爹的，我讶异之下顺着来人的胳膊抬高视线，却见是高欢立在跟前。

“这是消肿的药膏。”

听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我红肿的左脸来，那是耻辱的印记，顿时叫我羞愧难当，仓皇别开些脸，慌乱地接过他的好意：“谢谢！”

“雁门郡王元贾举家三千余口被押往洛阳刑场，罪名是拥兵自重，勾结逆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涂擦着药膏脱口而出，一念转回来，方明白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你也是充当我爹的说客来的？”

高欢不语，想来他便是心里不乐意，也难辞我爹的差遣。

“我爹想用我借他山之石攻玉，你也认为非得如此？”

“郡王之意，属下不敢妄自评点。”

“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么劳烦你给爹带一句话，若要我嫁阿那瓌，除非我死了！”

“这个还你，反正也用不着了。”

我将药瓶塞回高欢手中，一头扎进被子里只是难过，也不知高欢什么时候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