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夜中暗箭

雅步兰向前大跨几步,顿时双眼圆睁,看着指指点点的张献忠:“将军放心,张献忠既然就在不远处,末将就一箭,取了张献忠性命!”

雅步兰也是性情耿直之人,见主帅豪格有了吩咐,顿时连忙信誓旦旦。

鳌拜斜眼瞄了瞄雅步兰,口气委婉地接过话头:“将军不要太过于自信,如果让张献忠溜之大吉,将军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鳌拜说完话,连忙狡黠地笑了笑。

鳌拜虽然傲气十足,却看不惯放荡不羁的雅步兰,就向雅步兰泼了一瓢凉水,让雅步兰不要将话,说得太绝,以免稍有失误,悔之晚矣。

鳌拜时时处处压着雅步兰,是众所周知的不争事实,这时又阴阳怪气,说了一句风凉话,更让雅步兰怒火中烧,只是碍于豪格的薄面,不愿发作罢了。

鳌拜见雅步兰,不再理会鳌拜,只得悻悻然退后两步,站在豪格身后静观其变。

一旦雅步兰有所闪失,鳌拜将一马当先,冲过太阳溪,直取张献忠项上人头。如果得以斩杀张献忠,对鳌拜而言,将是大功一件。

豪格将目光,从鳌拜身上移向雅步兰,满脸笑容走到雅步兰身旁:“将军的箭法,本帅早有耳闻。百步穿杨的功夫,即使清廷诸多将领,也是无人能及的。既然这样,将军应当信心百倍,一定能拿下张献忠性命。如果达成既定目标,本帅奏请皇上福临,为将军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将军大可放心,末将一定不辱使命,即刻取了张献忠性命!”雅步兰听罢豪格的许诺,顿时信心满满,斜眼看了看豪格,连忙看着太阳溪对面山坡上,隐隐约约的张献忠。

东方的天际,慢慢亮堂了起来。

细细的雨丝洒在脸上,凉飕飕的。

一阵微风刮了过来,带着血腥味的风儿,让人仿佛有种晕眩和呕吐的感觉。

雅步兰一边说话,一边将肩上的强弓,轻轻地取了下来,连忙在弓弦上,打上一些白蜡。

随即从腰间箭囊里,取出一支利箭,缓缓放在右手的弓弦上,轻轻试了试弓箭的强度,连忙慢慢屏住呼吸,将箭头瞄向张献忠方向。

雅步兰毕竟是弓弩神射手,在稍事平静心态的刹那间,已经将臂力和强度以及目标,进行了精确无误的量度。

稍倾之后,只听弓箭“嗙”地一声翠响,银灰色的箭头,犹如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诡异地划过黎明前的夜空,向着太阳溪对面山坡上的张献忠,风驰电疾般飞过去。

得知清军已经抵达辕门外,正隔着太阳溪,察看凤凰山地形,张献忠来不及穿上战袍,仅穿单衣腰插佩剑,急急忙忙奔出大营,以图借着夜色,到坡上看个究竟。

“孙将军,那些搭子,究竟在哪里?带朕前去看个明白!”张献忠一边推开两名护卫,一边拉着孙可望的右手。

孙可望还没有来得及搭话,就听汪兆麟大声哀求:“皇上!皇上!皇上不能去啊!皇上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大西国和将士们,该怎么办好啊!”

张献忠回过头来,狠狠揣了汪兆麟一脚:“朕原以为爱卿,是顶天立地的老爷们儿。没想到,在紧急关头,竟然胆小如鼠,枉让朕,恩宠于爱卿。”

时值初秋,清晨的毛毛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刚刚走出辕门的张献忠,就打了一个寒颤,连忙看着朦胧的夜空,将身上的衣裹了裹,毅然决然,向不远处的山坡走去。

毕竟已经病魔缠身,张献忠一边走,一边喘着粗气,时不时停下脚步,看了看前面的小路。

小山坡,就在大营外,约百步之遥。

山坡高于大营数尺,如果在白天,坡下的一草一木,尽收眼底。

坡上原有的低矮灌木,已经被将士悉数砍去,只留下尺许高,且参差不齐的树桩,在夜色下,显得黑黢黢的。

张献忠在孙可望的搀扶下,气喘吁吁站在高坡上,借着拂晓前朦胧的夜色,指指点点,察看着太阳溪方向,依然朦胧的厮杀场景。

太阳溪,处于高坡下的低洼处。

天空,依然下着毛毛细雨。

淅淅沥沥的一丝,像一张飘渺的薄幕,将周遭的景物,遮得朦朦胧胧。

站在大营外的高坡上,坡下的一应景物,显得黑黢黢的,无论如何,也看得不怎么清晰。

山坡后不远处,大营的稀稀落落的灯火,在张献忠等人的身后,犹如夏日的萤火,鬼魅似的闪闪烁烁。

拂晓的太阳溪,静得出奇,仿佛两岸的万物生灵,依然沉浸在蒙蒙夜雨的梦乡。

一只蟋蟀,在坡上的枯叶下,拍打着蝉翼般的翅膀,“窸窸窣窣”的哀鸣声,述说着刀光剑影的残酷和血腥。

几只亮晃晃的萤火虫,围着一座坟头飞来飞去,须臾之间,消失在坡下的太阳溪方向。

虽然已经初秋季节,坡下的太阳溪,依然流水潺潺。

水流传来的“哗哗”声,轻柔和缓,舒缓悠扬,和着蟋蟀的哀婉鸣声,奏响在鬼魅的小溪附近。

东方的天际,有了一缕淡淡的亮光,一抹拂晓前的朝晖,预示着新的一天,已经姗姗来临。

高坡上的张献忠,漫无目的,看着坡下朦胧的景物,却没有想到,其行踪,却让太阳溪对面的刘进忠,看得真真切切。

张献忠的目光,刚刚离开太阳溪方向,却感觉一道银色的亮光,带着“嗖嗖”的声音,突然迎面而来,顿时感觉一块重物,重重撞击着胸部,继而由重物撞击产生的撕心裂肺的痛楚,转瞬之间传遍全身。

“啊!”张献忠惊呼一声,全身突然后仰,轻轻抚着胸部,向身后的地面倒去。

张献忠感觉全身轻飘飘的,仿佛脱离了地心引力一般,像一片鹅毛似的向苍穹飞去,渐渐没有了丝毫意识。

孙可望顿时大吃一惊,连忙扶住向后倒去的张献忠,不停地连声呼唤:“皇上!皇上!皇上怎么啦?皇上怎么啦!”

李定国看了一眼张献忠,连忙吩咐身旁的护卫:“有刺客!有刺客!皇上中箭了!快快保护皇上!快快保护皇上!”

身旁的护卫连忙背起中箭的张献忠,急急忙忙向辕门奔去。

凤凰山大营里,张献忠紧闭双眼,呼吸微弱,躺在龙床上。

胸前两尺余长的利箭,箭头像一刃锋利的匕首,插进张献忠的胸膛,随着张献忠的呼吸,不停地抖动着。

沾满血迹的衣衫,流淌着胸腔里的热血。血液呈现暗红色,滴在龙床上,像一朵凋谢的牡丹花。

龙床的两旁,围着大西国老将袁明清刘威李继伟等老将,臣相汪兆麟严锡命和吏部尚书胡默王国宁等重臣,以及都督王尚礼白文选王自奇马元利张化龙和指挥使窦名望。

皇后刘燕,皇妃崔婉,以及太子健生,跪在张献忠龙床前。

公主婉婧年纪尚小,抱在崔婉的怀里,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义子兼将军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和艾能奇,则跪在张献忠床榻两旁。

御医黄伯涛摸着张献忠额头,看了看张献忠胸前的利箭,连忙轻轻地摇了摇头:“汪大人,孙将军,怒微臣无能,皇上凶多吉少啊!凶多吉少啊!”

黄伯涛,是神医高文静的同门师弟。

张献忠离开成都前往西充时,经高文静推荐到了西充,做了张献忠的随身御医。

年逾半百的黄伯涛,因医术高超,名冠川西,故而有“黄医圣”的美誉。

张献忠所中的箭,其力道之强,部位之凶险,让走遍江湖,见识多广的黄伯涛,竟然也是束手无策,不得不将危情,如实告知孙可望等人。

“皇上!皇上!皇上醒醒!皇上醒醒!”皇后刘燕听罢黄伯涛的话,俯在龙床旁,声嘶力竭呼喊着。

如泉般的泪水,沿着刘燕的脸颊,“噗噗噗”,流了下来,打湿了薄薄的衣衫。

刘燕与张献忠相濡以沫,走过了十余个年头。

突如其来变故和打击,刘燕这般脆弱的女子,怎么能承受得住?怎么不会肝肠寸断?又怎么不悲悲戚戚?

见张献忠处于弥留之际,已经怀有身孕的崔婉,突然扑向近旁的龙床,期期艾艾悲痛不已,不知不觉昏倒在地。

太子健生木然看着张献忠,嘴唇龛动却说不出一句话,仿佛天塌下来似的。公主婉婧扑在李翠莲怀里,看着龙床上的张献忠,竟然也在默默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