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菲小时候是个求己不如求人的人,什么陈谷子烂芝麻的小事都喜欢让别人帮着做。父亲出车祸后,她的秉性没多大变化,后来家里来了男人,她的性格大变,再后来体验了社会辛酸,经历了青春涅槃,她开始信奉起了求人不如求己,并要求自己即使到了万不得已的境遇,也不得求别人。
可这会,哦,她破戒了,向张争光发出了请求。
张争光明显一愣,没想到她会叫他,立定站了一秒,身体微微斜倚着门框回头看了一秒,淡漠的脸上眼神冰冷却直视了一秒,三秒后,他脸上写满了嫌弃。
刚才,他在后面注意到了,这女生一站一坐,一站一坐,好像有病!当然,他想的病不是正常疾病的那种,而是脑子不好使的那种!
曹菲的脸上挂着豆大的冷汗,被折磨了一早上,原本乌黑的短发因汗湿服帖在头上,好不狼狈。她虚脱地挣扎到门口处,晶莹的眼眸中毫无光芒,真是抬头都费力,看着地面小声祈求道:“不好意思,你能不能,能不能扶我一下,到校车那就好!”
张争光自然是拒绝的,没等她说完就准备走的那种无视,却被一把拉住。
曹菲像救命稻草般抓住张争光的衣服角,“拜托你了,我,我快要站不住了。”
虽然疼的要死要活,也不知道能不能正常参加比赛,可曹菲不甘。她想,身体再疼能怎样,只要脑子能思考,她的手就能答题,不过前提是,得先把她送到考场。
张争光看了看时间,微微皱起了眉头,冷峻的脸上写满了反感,他淡漠地又看了一秒,然后无情地打掉了女生的手,继续走自己的路。
曹菲已经难受死了,只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握衣襟的手被打掉后,瞬间失了重心,缓缓瘫坐了下去,当她身体无力坠地的时候,脑海闪过最后一丝清醒,是她清楚的看到自己的牛仔裤上满是血迹。
“啊——”一声尖叫,曹菲晕了过去。
她晕血,从父亲出车祸那时开始。
张争光循声回头,发现女生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苍白的脸像鬼一样,什么状况?他扫视一眼,很快理清了思路,果然是个白痴,定义完后转身欲走,走了两步停下,环视周围,没人。
唉!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不是个善心的人,如果这会有别人在,他连她看都不会看一眼,连给她说第二个字的机会都不会给,但这会没人,因为没人,他多看了她几秒,因为没人,他愿意帮助。
张争光迅速地返回教室,把两个桌子并排挪好后出去,用自己感觉最少的接触面方式抱起女生到教室,轻放到桌子上,又盯着看了一秒,脱下身上的校服,盖住女生的腹部,不,重要的是腿部,然后关好教室门,往校门口走了。
路上,他定义女生是个连自身生理都不清楚的白痴。
*
没多久,曹菲就醒了,她一脸憔悴,发现自己躺在课桌上。
怎么回事?歪着身子打量了半天,谁的校服?哦,拿开校服看见血的时候她顷刻灵醒,眼看差点又晕过去,赶紧抓起手腕咬了一口,别过脸告诫自己不能晕。
好在这会,刚才死去活来的疼痛感已经没那么强烈了。
鼻腔嗅到了腻腻的味道,怎么会呢!曹菲很纠结,早上校医告诉她有可能是痛经,被她强烈否定,说不可能,她的很规律,校医见她那么坚定,找不出其他原因,只好先给开了止痛药。
天哪,提前半月?
天哪,数学竞赛!
曹菲的脑袋乱哄哄的,看了看时间,九点三十五,十点开考,这会打个出租去考场说不定还来得及,可,她低头看,裤子、桌子、凳子上,到处都抹上了血痕。
不!曹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迅速从抽屉里拿出抹布,又拿出水杯给抹布上倒水,然后闭着眼睛扭着头,在有痕迹的地方擦来拭去。
弄干净后,她拿起张争光的校服绑到腰上,径直往宿舍赶,因为得先回去换衣服。
此刻,曹菲好比热锅上的一只蚂蚁,急急匆匆、匆匆莽莽,烧的焦。
到了宿舍,快速换好衣服后出门,边跑边瞥了一眼时间,懊恼和沮丧顿时翻滚,不可抑制地汹涌了上来。
十点了,已经开考了!
曹菲呆呆地蹲下身来,紧紧地抱住了自己,什么狗屁竞赛,不参加就不参加,什么保送资格……
她再也忍不住,红着眼睛流下泪来。
什么哭是懦弱的象征,她就要哭,美美的哭个够才算!
呜呜呜!
……
唉!哭没用!在这里哭也不好……
曹菲揉着眼睛拾起身子,慢慢的往宿舍走,六月的天明明很热,可曹菲感觉很冷,她的心里下着雨。
慢慢地上楼,慢慢地取出钥匙开宿舍门,慢慢地爬到床上,慢慢地用被子盖住头……
好难过啊!
难过了一会后,她饿了,饥饿的感觉很爽快,瞬间让她忘记了不开心,从床上腾地下来后,开始找东西吃。
饿肚子和吃东西都是很神奇的过程,在这两个过程中你会暂时忘记一些难受和痛苦的事。曹菲补充好体力之后,拿出电话卡,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可这个月妈妈上夜班,现在应该在睡觉。
算了,不打扰妈妈了。
这会不饿了,思绪一回笼,神经立马开始再续痛缘。
想、想不开,好难过,好痛苦。
*
中午十二点半的样子,王筱希比赛完回来了,知道了曹菲腹痛的原因。
“虽然挺可惜的,但题目都很难,基本做不出来,所以你别太遗憾了。”
曹菲知道可惜没用遗憾也没用,错过就是错过了。
“遗憾的很?”王筱希问。
“没有。”
“没有就好,你不回家?”
“不回!”她回答。
“哦,我忘了你家不在西市,”王筱希顿了顿,想起每次放假,曹菲都像不着急回家的样子,“你是不是每个月假都没回家?”
“是。”
“每次?”王筱希惊讶了,这高一都快上完了,她竟然才知道这个事。
“嗯,都在学校呢。”
“好吧,”王筱希背好书包提上装脏衣服的袋子,走出门后又探个头进来,“你别太担心,早知道原因,我就会建议你灌个热水袋暖暖肚子了,我妈教我的,很有效,还有,期间不能碰冷水。”
“哦!”曹菲木讷的回应,她不知道这个,也不知道很多,她对女生的事了解的少之又少,她从妈妈那里得到的经验更是没有。
王筱希走后,宿舍又只剩她一个人了,为了不胡思乱想,曹菲决定洗衣服!
按照王筱希说的不能碰凉水,她提来了两壶热水,开始洗脏衣服,张争光的那件校服,蓝白相间,好碍眼。为了快速让他的衣服干,曹菲对着上官锦的储物柜说了声抱歉,然后从里面拿出吹风机,呜呜呜的吹了起来。
……
呜呜呜。
校服终于吹干了,她叠好抱在胸前,做贼心虚般又用本书挡住,往教室走去。
蹑手蹑脚地把衣服放进张争光的课桌抽屉后,曹菲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唉!她又多了一件难忘的事和地点,在教室门口,曹菲傻傻站住,回想起早上的经历和错过的竞赛,心里难免又开始一阵阵地翻涌出情绪。
往日嬉闹的校园此刻静谧无声,曹菲却好烦躁!她揉了揉眼睛,略觉苦涩,这事怪得了谁?还不只怪自己懂的太少,好在她晕倒了,要是被张争光扶到校车被其他学生看到,还不尽出洋相。他做的真对,不乐于助人对,骂人白痴也对,她就是个白痴。
如果不白痴,成绩怎么会下降?从开学到现在快一年了,她的成绩从开始的全校第二,掉到现在的班级第四,不是白痴是什么。
如果不白痴,怎么连基本的生理常识都不懂,出这么大的糗,校医都给出答案了自己还觉得校医不对,着实讽刺。
“你怎么在这,我找了你半天。”
是刘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