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海边的曼彻斯特

回到家，李悦炒了4个热菜，摆满了小桌子。吃完丰盛的晚饭，大家聚在一起，开了个短会。

首先是还钱。

账本上好几页密密麻麻的数字，都是这些年欠债。父亲治病是大头，尽管能报销，还是欠了近3000元。大哥复读、高中学费等等，欠了900多，合计不到4000块钱。

李悦做了一个还款计划，预计暑假就能还完。

第二，是家里的布局。

李悦打算换一遍家具，家里的3间平房，总面积28.5平方米，重新布置一下，能多出4、5平方米的空间。

三，大哥的身体太差了，李悦要每天带他跑步。

四，妈妈不用再打零工，请个假，全家去海边玩一趟。

李悦挥斥方遒，讲了半天，写好了会议记录。家里的阴郁气息一扫而空，变得温暖温馨，像回到了从前。

第二天，李然死活起不来，李悦只好自己跑步。他教赵晓铭弹琴，和大家打篮球，骑车去同德学院。

写作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杜文衡很大方，在电子工程系找了一间没人用的小档案室，把钥匙给了李悦。

午饭、晚饭就在杜雨家吃。

档案室在楼道的尽头，只有10平米。李悦坐在窗前，摆上凯特的小打字机，噼里啪啦。

他计划把电影《海边的曼彻斯特》改写成短篇小说，投给国外的杂志。

“海边的曼彻斯特”是个地名，一座几千人口的小城，在马萨诸塞州的海边，离波士顿不远。

电影的情节很简单，主人公“李”回家乡处理哥哥的后事，成了侄子的监护人，但他生活在悔恨中，早已变成了行尸走肉。

李一次深夜醉酒，引发大火，把房子烧了，三个孩子葬身火海，妻子离开了他。重返家乡后，李尝试振作，但无济于事。

对他来说，世界是一座地狱。

《海曼》是一部小成本电影，在2016年上映，得了6项奥斯卡提名，抢下影帝、最佳原创剧本两个大奖。

《海曼》继承了美国20世纪现代主义小说的光荣传统，叙事简洁纯净，情绪都藏在水下，很容易改成短篇小说，投稿的成功率也比较高。

虽然是短篇，也要2万多字。

还有一个好处，它本来就是电影，改成小说，还能再改回来，重新拍一次电影，再赚一回钱。

嗯，哥们先写个《海曼》。

小说真正的收益有两块，一是畅销书的版税，二是电影的改编。他给杂志投稿，其实不是为了稿费，而是积攒名气。

你在《纽约客》这种顶级刊物上发了小说，得到了巨大的声望，才有资格和出版商谈版税，争取更大的利益。与此同时，出版社也更有信心，愿意花钱宣传你的小说。

名气太重要了。

想短期内获得大量的资金，李悦只能卖歌，而且要卖给迈克尔·杰克逊这样的大人物。假如毫无准备，拿着demo磁带冒然上门，那就太幼稚了。

双方的实力对比悬殊。人家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恐怕会一口吞掉，连渣子都不用吐。

李悦要创造一个公平的谈判机会。

小说就是天平上的砝码。

中午，李悦第一次在杜家吃饭。张阿姨的手艺还凑合，会做一点鲁菜、川菜，他埋头猛吃，连吃3大碗米饭。

“你慢点。”杜雨傻乐。

“你饿死鬼着急投胎吗？”杜晨气得把筷子一摔。

李悦吃饱了，满意地擦擦嘴，道：“叔叔，我大哥考得不错，如果上了本科，怎么转学到同德学院？”

“呵呵，做梦。”

杜文衡一点也不意外，笑道：“我给你几个思路。第一，你哥是外籍，比如美国人，或者港岛居民。他给学院写一封自荐信，说想来华夏读书，那么他100%能进同德学院，专业随便挑。但你想，这是一个悖论。”

“他有港岛身份，不如考港岛的大学。”

“没错。第二，他的后台非常硬。比如说，哈佛大学校长亲自写了一封信，推荐他来同德学院，谁好意思拒绝？”

“谢谢您。”

“对吧，也是个悖论……第三个，你是个成功的企业家，慷慨解囊，给我们系捐了一个现代化实验室。然后你说，朋友们，今天的阳光这么好，咱们系再多招一个学生吧！谁敢拒绝？”

“切，跟没说一样。”杜晨翻白眼道。

捐实验室其实挺靠谱的。八十年代有不少华侨归国，捐款盖大楼、买设备，为祖国的教育事业添砖加瓦。

“您说的是教学实验室？”

“当然，本科生教学。系里也想做科研，暂时条件还不成熟。没有人，也没有钱。主要是没有人。”

李悦想了想，说：“弄一个教学实验室，示波器、电路板、单片机……小打小闹，对您个人有什么好处？没好处吧。”

“没好处。”

“我再想想，回头跟您聊。”

杜文衡只是随口一说，见李悦居然当真了，笑道：“傻孩子，还是想想你自己吧。明年考同德学院？你汤伯伯看上你了。”

“想得还挺美。”杜晨不屑道。

杜雨满腹心事，瞥了他一眼，小声道：“你英语这么好，其实可以留学的。”

“你放心。”

杜雨想，什么叫放心？

不明白。

她好奇地问：“对了李悦，我还没想好学什么。大学读什么学科对祖国的贡献最大？”

“看你的兴趣。”

杜晨很不满，怒气上升道：“我姐问你，什么学科对祖国贡献最大。说话！”

“兴趣。”

“问你什么学科！”

“你如果一定问学科，我可以告诉你，基础科学、基础研究。底层的，抽象的，虚无缥缈的，无法理解的，和现实世界不沾边的东西。你的研究越基础、越抽象，你的贡献就越大。最核心的领域是理论物理和数学。”

“物理学和数学？”杜雨问。

“理论物理。计算机科学也是基础科学。它看似是一个纯应用的学科，但很特别，人类可以在计算机里创造宇宙。”

“听不懂。”杜晨道。

“简单说，你如果是牛顿、爱因斯坦，你对祖国的贡献最大。牛顿一个人，至少让英国繁荣了5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