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琴键上的慈善音乐会的前一天，暴雨突至。

程野站在音乐厅后台的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透明的琴弦。他的右手悬在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模拟着《雨巷》的指法。三天来，他和林小雨的排练逐渐从生涩到默契，那些被改编过的段落，意外地让原本华丽的曲子多了一种破碎的美感。

林小雨推门进来时，发梢还滴着水。她怀里抱着一个老旧的琴盒，不是平时用的那把。

“试试这个。“她打开琴盒，里面是一把泛着琥珀色光泽的小提琴，“瓜奈里1737，借来的。“

程野的呼吸一滞。这种级别的名琴，通常只会在独奏会上使用。他伸手轻触琴身，指腹感受到木材细微的纹理：“太贵重了。“

“值得。“林小雨调紧琴弦，突然抬头，“记者又联系你了？“

程野的右手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昨晚的匿名短信只有一句话：【张明远的行车记录仪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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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带妆彩排，灯光亮起的瞬间，程野的右手僵在了琴键上。

观众席空荡荡的，只有第一排坐着两个人——音乐总监，和那个灰西装记者。后者正低头记录着什么，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极了三年前比赛前评委们的窃窃私语。

“从第四小节进入。“林小雨小声提醒，但她的琴弓也在微微发抖。

程野深吸一口气，左手率先落下。改编后的《雨巷》开篇像一场细雨，右手只需偶尔加入几个单音，却让整个旋律突然有了呼吸般的起伏。

当林小雨的小提琴加入时，记者突然抬头。程野注意到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林小雨的左手——那道小指上的疤痕在舞台灯光下格外明显。

音乐进行到中段，程野的右手突然自主记忆般弹出一段原版谱上没有的华丽经过句。林小雨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立刻调整弓法跟上。这是三年前他在卡内基的即兴发挥，当时乐评家们称之为“神乎其技“。

“停！“音乐总监突然站起来，“程老师，这里请按改编谱来。“

汗水滑过程野的太阳穴。他看向自己的右手，它正不受控制地重复着那个动作——三年前车祸前，他最后一个弹奏的正是这个乐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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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休息室，程野把颤抖的右手浸入冰水。

林小雨默默递来毛巾，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铃兰——和他母亲生前用的那种一样。

“行车记录仪。“程野突然说，“如果真的存在，应该能看到当时...“

“看到你为了避让突然冲出路面的孩子，急打方向盘。“林小雨接话，“看到你的车撞上护栏时，后座的琴谱飞散开来。“她顿了顿，“看到张明远的车其实一直跟在后面。“

程野猛地抬头。记忆的迷雾突然散开——雨夜的反光镜里，那辆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的灰色轿车。车祸发生后，有人打着手电筒在翻找他的后备箱...

“我妹妹那晚拍了照。“林小雨打开手机相册，模糊的照片上，张明远正弯腰查看程野车里散落的药瓶，“他以为找到了丑闻，其实那是维生素。“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灰西装记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程老师，有兴趣看看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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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接过纸袋的瞬间，林小雨的小提琴突然从支架上摔落，发出刺耳的共鸣。

记者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张明远生前最后一篇报道的草稿，关于某些比赛背后的...“

程野拆开文件，却愣住了。

那是一份三年前的医院报告，上面清楚地写着：“患者右手神经损伤系安全带勒伤所致，未检测到药物影响。“签名医师的名字被墨水遮盖，但程野认出了那个独特的笔迹——是林小雨的父亲，著名神经科专家。

“你父亲...给我做的检查？“

林小雨捡起小提琴，腮托上多了一道新鲜的裂痕：“他后来把报告寄给了所有主流媒体，但没人刊登。“她的指甲掐进琴身裂缝，“除了张明远，他把它藏了起来。“

雨声突然变大。程野的右手不再颤抖，他翻开乐谱最后一页，在那个写着“X.Y“的角落，轻轻添上一个休止符。

明天音乐会上的《雨巷》，将会有全新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