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刻板印象

日落西山。

国王大道边侧的空地。

十几位士兵刚刚安营扎寨，正凑在一堆燃起的篝火前取暖。

时值盛夏，但昼夜温差极大的北境却感受不到丝毫酷暑的炎热。

再加上近些时日阴雨绵绵，萧瑟的夜风更令温度下降几分。

“干！你说咱们怎么就这么倒霉，上千号人抽50个，偏偏就抽中了咱们？”

“谁说不是呢？兄弟我之前混夜巡队的，但你们都知道，在维勒伯爵的监管下，卡斯特城这块地方别提有多安全了，这可是份悠闲的差事！结果现在，我不得不跟胆小怯懦的安泽少爷出来拓荒，简直妙极了。”

“早知道会抽到我，我就主动报名参加拓荒队了，瞧安柏那得意的模样，这几日天天笑话我当时优柔寡断，还跟我炫耀他成了骑士！”

“你就听那软蛋当时在台上吹牛吧！咱们这支拓荒队伍满打满算才三百来人，都是拖家带口，算上几位爵士，其中不用种地，掌心只留剑茧的只有咱们这六十人。

“别说开拓新领地，路上能不被北面的蛮子拦路劫掠就算天父保佑了，更何况选的地方还是鸟不拉屎的雾霭山谷，竟是一些破铜烂铁，庄稼都种不活。

“你还指望给你封地？做白日梦去吧！”

“这混蛋，还不如两年前坠马死在黑荆棘山脉，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烦心事了。”

“都别说了！安泽少爷过来了。”

“……”

篝火前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众人纷纷起身，眼光不约而同转向那位与维勒颇有几分神似的青年。

安泽正在两名骑士的陪同下，视察每个营帐情况。

直到走来篝火前，安泽视线扫视一圈，问道：“诸位，这些天过的还好吗？”

“还不错，大人，就是这两天的夜里比较凉，如果睡觉前能来碗炖汤暖暖身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此话出口，十多个士兵惊讶与不解的目光纷纷落在说话者的身上。

他名为山姆，来自临近北境边界处的山脚镇，在狼牙堡服役得有十五六个年头了。

之所以引得在场众人错愕，主要是刚刚骂安泽骂得最凶的就是他。

可当安泽真正靠近过来，他却又摆出献媚的神情，完全无视身边同僚的鄙夷眼神，将姿态尽可能地放低。

“那就好，恰好奥尼特下午猎到一头鹿，今晚倒是能见点荤腥。”

“真是太好了！”山姆表现出激动，“从狼牙堡离开之后，天天都是涩口的干面包，硬的跟砖块似的，而且连几滴酒都沾不到，您看……”

嚯，难怪表现出这种样子，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围在篝火旁的士兵又对山姆投以钦佩或鼓励的眼神。

以山姆本人的想法，过去的安泽少爷那可以说相当的逆来顺受。

作为领主的长子，却经常会被城堡里其他下人的孩子欺负。

拓荒队伍出发的这些时日，尽管安泽表现出与过往截然不同的手腕与领导力。

可毕竟旧有的印象难消。

领主长子那软弱无能的形象，依旧深深印在所有人的心目当中。

安泽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以严厉的语调呵斥：“少蹬鼻子上脸了，有肉汤都不够，还打算喝酒？”

“呃？”山姆完全懵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安泽发火的样子，貌似跟自己预想中的情形不太一样。

“你不过是个士兵，什么时候轮到你对领主诉苦提要求了？这一路来，你见我沾过一滴酒？！”

安泽冷哼一声，绕过众人走到营帐边缘，皱眉检查那些胡乱盘钉一通，完全没扎牢固，明显是敷衍了事的帐钉与麻绳。

而后，他又快步走到营地边缘，一脚踢在一排临时组装起来，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拒马上，竟将其直接踢散。

“搭帐篷敷衍了事也就算了，我严令你们必须达标的栅栏竟然绑成这副鬼样子！难道半夜遭到野蛮人的夜袭，你们就打算拿这来抵挡他们的冲锋？”

山姆实在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反正出门到现在，连个鬼影都瞧不见……”

安泽彻底冷下了脸，“你敢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前几天按要求扎好，也不见有强盗或野蛮人找茬！

不就今天偷了下懒，有什么大不了的？

山姆打了个激灵，连忙垂下脑袋，心中却依然不忿。

“今晚的肉汤没你的份，今晚守夜也由你来，但下次若敢再犯，依照军法处置。”

安泽转向篝火处的其他士兵，指着身边零散的木桩。

“你们也一样，没有完成我要求的工作，就别想着吃晚饭了，等完成之后，我会派人来检查你们的进度，听清楚没有？”

“是……”士兵们有气无力回应道。

安泽再次提高音调：“我问你们听到没有？！”

“是！”

“很好。”

安泽甩手离开，只留篝火旁的士兵呆愣原地，面面相觑。

回到主营帐。

身边跟随的新晋骑士加文忍不住道：“大人，咱们距离新领地尚远，您这么做真的合适吗？这会影响士气吧？”

密林村的加文，人送外号“酒槽鼻”，年约三十出头，四方脸，顶着两撇八字胡，只是一个相貌普普通通的中年人。

他是安泽在狼牙堡校场宣讲时，第一位志愿加入拓荒队伍的士兵。

安泽册封他为骑士，以做主动入队的奖赏。

此举在后续吸引了数十个踌躇不决，观望情况的士兵主动报名——竟是些消瘦衰弱，上了年龄或者勉强达标，触及到筛选脱产士兵身体素质的底线。

可安泽依然兑现自己的承诺。

“影响士气，首先也得有士气才行，”他转身面对加文，“对于这些家伙，你越是表现得软弱，他们就越得寸进尺。”

下一秒，安泽眼前再次浮现面板，展开关于「开拓骑士」的详细词条——

【词条名称】：开拓骑士（高阶）

【生效条件】：效果持续至新领地主宅邸建成，消耗1成就值/100凝聚力可延长30天。

【详细描述】

当开拓队伍达到30人，提升5%士气。

当开拓队伍达到50人，提升10%士气。

当开拓队伍达到100人，提升30%士气，5%脚力。

当开拓队伍达到300人，提升50%士气，15%脚力，5%领地建造效率，5%资源开采效率。

当开拓队伍达到500人，提升100%士气，30%脚力，15%领地建造效率，15%资源开采效率。

……

加上被分配来拓荒的农民，明明已经满足300人条件的buff加成，面板的这一栏也确实有金光笼罩作为提醒。

然而经过安泽今日的走访，别说民众，就连山姆这些士兵也都哀声载道的，只不过不敢当着安泽的面说罢了。

提升50%的士气都是现在这副模样。

倘若没有政策词条的加持，恐怕刚离开狼牙堡不远，可能就会有一部分士兵或农民密谋逃跑，乃至付诸行动了。

词条显示的数字都是虚的，如果没把队伍或领地没有凝聚力，再高的数值都起不了作用。

安泽默默忖量，接着对加文说：“刚刚算是杀鸡儆猴了，等消息传播开来，营地的士气应该会稳定一段时间……”

说着，他突然反应过来，加文大字不识几个，基本跟文盲无异，自己解释这些貌似没什么用。

安泽不免摇头一叹：“算了，你先下去吧，记得让苹果骑士安排好今晚的值夜人手，一定要多加注意刚刚那些士兵，免得……”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摇铃和号角声打断了安泽。

与此同时，营帐外传来士兵惶恐的呼喊：“敌袭——是野蛮人的劫掠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