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渡鸦魔女

主营帐内。

“临时营地，条件有限，还望见谅，”安泽指了指小板凳，“随便坐吧，要来杯水么？”

说着，他再次回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这位年轻窈窕，容貌艳丽的精灵女巫。

暗金色的秀发顺着鹅蛋脸颊两侧垂落，好似倾洒的瀑布，精灵的标志性尖耳从发丝之下露出半截，线条头饰与颈链与之发色相配，凸显出她异于常人的高贵气质。

最为吸引人眼光的，还属那对有如灰翡翠的深邃明眸。

与之对视，仿佛身心都要沦陷其中。

哪怕是前世见证过“海克斯科技时代”，算是见多识广的安泽，都不敢过多与她的眼神长久交汇。

安泽打量米娜的同时，这位精灵女巫也在打量他。

“不必麻烦了，”她眼眸深处闪烁着点点荧光，“我很好奇，明知我是危险的女巫，你竟然还敢跟我独处。”

“首先，是你提出要跟我私下交谈，”安泽纠正道，“其次，既然你能悄无声息地穿越卫兵，不被任何人发现，足以说明你有手段直接击杀我，但你没有这么做。”

他的视线微微下移，注视着米娜的脸庞，却不与她那诡魅的双眼相对。

“说得难听些，我不过是不受待见的弃子，既然你知道我是维勒·卡斯特之子，你应该很清楚这点。

“‘懦弱的长子’安泽之名，别说狼牙堡，整个卡斯特城，乃至北境都颇有耳闻。”

安泽稍作停顿，依旧以主导般的语气道：“现在，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位赫赫有名的‘渡鸦魔女’，找上我这么个被家族抛弃的前继承人？”

当提到“渡鸦魔女”时，他看到了米娜神情的些许动容。

“真没想到，你竟然能认出我是谁，”米娜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微笑，“你似乎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堪。”

“有也好没有也罢，反正都是过去式了，”安泽耸肩摊手，“说不定，是我突然之间悔悟了呢？”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世人皆传，精灵王庭的高等精灵从不踏出不朽之森半步，但在六百年前，精灵王庭却与利因兰和斯特鲁爆发过一场三方混战。

“‘精灵屠夫’莫里斯·巴雷特公爵时任大元帅一职，他的事迹广为人知，甚至编入了利因兰贵族青年必学的名人史科目，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至于里面的相关内容嘛……有一处记载不多，内容含糊不清的地方，比较耐人寻味。”

安泽直述书上所记载的内容：“她从山岳之地而来，携以未知神祇的不朽神力。

“她并非朋友，却也亦非敌人。

“精灵王庭的军队被无尽鸦群裹挟，死伤无数。

“而带来灾厄的她却如人间蒸发，只留世人给予，饱含恶意的绰号——渡鸦魔女。

“传言，那是被精灵唾弃之神祇降下的惩处与诅咒。”

“虽然并非事情的全貌，但整体记载与事实出入不算太大，”米娜感到好奇，“不过，这里面除了渡鸦魔女，貌似没提到我具体的样子吧？”

安泽道：“剩下的部分，不过是一些水手和商人讲述的民间传说——在外游走的罕见精灵，女巫身份，来无影去无踪，对外人自称米娜。

“其实我就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歪打正着。”

“……看起来，以后我得换一副面容行事，并减少暴露能力和名字的次数了。”

“好了，闲话也扯完了，现在该说你的来意了吧？”安泽问道，“之前在营地门口，我记得你说了什么……‘旧神的精炼’？”

“今晚的夜还很漫长，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交流，何必如此没耐心呢？”

米娜用包含歧义的语调回应，不过转而还是回归了正题。

她轻轻颔首，正色道：“旧神，也就是你们利因兰人口中的‘野蛮之神’，祂们从永恒冻土的部族信仰中诞生，精炼便是祂们针对信徒的某种特殊手段。”

安泽马上接话：“因为信仰越多，蛮神的实力就越强，可永恒冻土的生存环境极端恶劣，野蛮人的数量有限，所以祂们通过精炼来控制更多的信徒，本质上与洗脑无异。”

他叹了声气：“米娜小姐，我过去被当做北境的继承人培养，我自然知道‘精炼’是什么意思。

“废话就不必多说了，大家都是聪明人，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你的父亲当初并未全灭血狼部族的残党，二十年过去，他们携带着曾经的信仰归来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营区外可还躺着几十具血狼部族的战士尸体。”

“打断女士的话，可不是一位贵族绅士该有行为，”米娜翻起白眼，“能不能好好听我讲完？”

安泽努嘴耸肩表示无辜，给她以继续的眼神示意。

“这一次，与他们上一次举办被打断的神降仪式截然不同，血狼部族的萨满与血狼灵建立了稳定的精神联系。

“借由这个渠道，血狼灵亲临现实位面，动用精炼手段洗脑了所有血狼部族的残党余孽。

“他们在永恒冻土展开了肆意妄为的掳掠杀戮，为血狼灵提供新的信徒，以及源源不断的力量。”

待米娜话音彻底落下，安泽这才开口：“也就是说，血狼灵已经降临了。”

她默然点头。

“我想，你应该不是大发善心，特意跑来告诉我这份情报吧？”

沉默了大概有十几秒，米娜抬眸轻问：“你相信命运么？”

“信或不信吧，介于二者之间，”安泽微微挑眉，“硬要说的话，我更喜欢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难怪，你会选择成为一名拓荒骑士。”

安泽瞥了米娜一眼，“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如果我说，是命运指引我前来此地呢？”

“……”

安泽陷入了片刻的沉默，脸庞流露出些许诧异，“这只会更让我怀疑你的来意。”

米娜抿嘴一笑：“说起来，我与你差不多，都是不甘心命运的驱使，希望在汹涌无尽的命运长河中开辟出一条全新的渠道。”

没有给安泽说话的机会，她立马继续道：“正如我一开始所言，我想跟你达成一笔交易。”

“我洗耳恭听。”

“第一，收留那些石角鹿部族的妇孺，不要将他们交给风鹰城领主，而是作为你的领民。”

“真是罕见，来自精灵王庭的魔女，竟然会同情永恒冻土的野蛮人。”

“我欠他们一个人情，”米娜嗓音略显清冷，“还有，虽然我被称为‘渡鸦魔女’，但我并不喜欢这个绰号……如果可以，直接叫我米娜就好。”

“抱歉，我无意调侃，不过是感到惊讶。”

米娜未对安泽的道歉有所回应，继续提出另一个要求：

“第二，我希望你能为我提供一处容身之所……不论哪里都好，只要能供我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