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但是我拒绝

“恕我不得不冒昧询问，以你的能力，想必直面利因兰的巫师猎人，应该也是来去自如吧？”

自从六百前的那场战争，利因兰立下了“禁巫法令”，成为王国传承至今的传统。

凡是有魔法天赋之人必须登记注册，且不得在利因兰境内使用任何法术。

否则，将会被判以废魔监禁，或者废魔流放的惩处。

废魔——是一种将阻魔石粉末混合特殊魔药，灌进法师体内，从而破坏其魔力回路的属于惨无人道的手段。

被废魔者将遭受堪比千刀万剐的痛楚。

严重的情况下，更是会变成失去自我的痴呆废人。

因此，那些被巫师猎人找上门的法师更宁愿与他们战斗到底，乃至同归于尽，也不愿被他们抓走折磨。

当然，这种法律只针对平民，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可不会受此限制。

这也导致了许多有天赋有能力的法师，选择受制于利因兰王室，为王国贵族服务。

而最后一条出路，只能是杀出重围，绕开利因兰东方的几个盟友国，还要穿过横亘在泰拉大陆中央的不朽之森，前往远在东部的斯特鲁帝国。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想。

“并非来自巫师猎人的威胁，”米娜沉默了好一阵，“不知你是否听说过……魔女集会？”

安泽摇摇头：“听上去可不像个乐善好施的正派组织。”

“没听说过倒也正常，魔女集会是近些年才成立的新组织——为了反对利因兰的禁巫暴政，活动地主要在利因兰的南部区域。”

“从名字来判断，该不会是全部由魔女构成的组织吧？”

“当然。”

“噢，那可太棒了，”安泽面无表情，“倘若是一般的女巫，可不会被冠以‘魔女’的名号。”

他曾在上魔法相关的课程时，听永恒烈阳教派圣职者讲述过：

魔女信仰古神，是古神们最虔诚的信徒。

她们是天生的施法者，每一位都是利因兰王国的头号通缉要犯，掌握着无比强大的黑暗力量。

剿杀一名魔女，通常需要上百个优秀的巫师猎人出手，且大概率伤亡惨重。

安泽脑海中飘过相关回忆，“你接下来该不会说，你得罪了你口中的‘魔女集会’组织，所以正在被她们追杀吧？”

“……”

米娜显然默认了这种说法。

“还真被我说对了，”安泽不知该作何表情，“我很好奇，明明同为魔女，为何你会被同胞追杀？”

“她们并非我的同胞……而且，我劝你不要打听这些事，”米娜警告道，“知道的越多，反而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行吧，那我不问了，话题还是回归到咱们的交易上来吧。”

安泽抱臂而立，提出自己的想法：“关于你的第一点提议，我的新领地的确很缺人，但野蛮人通常桀骜不驯，他们被评价为‘未开化’的种族，不是没有理由的。

“我需要人手，可更看重秩序，哪怕只是几十名妇孺，若是闹出骚乱，会对我领地的发展产生重大影响。”

米娜解释道：“这点你无需担心，我早已跟约瑟菈萨满交流过此事，就是前不久与你交谈的那个妇女，她会约束好自己部族的人。

“若是有人胆敢违背你的命令，你大可按照新领地的法律惩处他们，只要公平公正，约瑟菈萨满会支持你。”

“我勉强接受你的说辞，”安泽谈到重点：“至于第二项交易，你能为我带来什么好处？”

米娜稍作迟疑，“算我欠你一个恩情……”

“可受你牵连，我需要面对的，大概率是古神虔诚信徒的追杀，甚至被利因兰王国处以收留魔女的重罪，可你只说欠我一个恩情？”

“如果你有想法大可提出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安泽摇摇头，直言道：“我的领地一穷二白，莫说实力强横的魔女，哪怕是野蛮人小队的劫掠，都可能对我们造成严重冲击。

“我需要为我的领民负责，不能放任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不安定因素在领地久居……如果我有选择的余地。

“不过，既然你已明说这是交易，说明我有拒绝的权利，对吧？”

米娜再次陷入良久的沉默。

她重新戴上了兜帽，遮掩自己的容貌与精灵身份。

空灵的声音从帽檐下的阴影中传出：“你可以拒绝我，但正如我刚刚所讲，我们的相遇是命运的安排。”

就在安泽眼前，米娜的身形虚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微粒，宛若一阵风般飘散消失。

同时，她还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届时，你将会不得不同意我的提议。”

原本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仿佛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直到这时，安泽才扶住胸口，连续深呼吸几口气，平缓自己紧张的心绪。

“妈的！怎么刚出门就遇见这档子事？”他忍不住低声骂道，“真是出师不利！”

方才与米娜的交流，并摆出一位领主该有的强势，尽可能地占据谈话的主导地位……然而这都是安泽的伪装。

安泽反对屠杀野蛮人妇孺，但也不会过于同情他们。

风鹰城的维拉利尔男爵有能力安排这些野蛮人。

安泽的领地都没开始建造，怎可能把这批定时炸弹安置在队伍中？

若是换做一般人试图以此作为谈判条件，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可米娜是魔女。

基本等同于古神的神选，掌握着强大力量，挥手就能覆灭强大军队的渡鸦魔女！

光是见面，要说没有一点紧张情绪，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相较于后者，收留野蛮人反倒是更容易接受的条件。

不过安泽倒是没想到，活了几百年，甚至可能有上千年的高等精灵魔女竟然这么好说话。

自己只是尝试性提出拒绝，她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反倒令安泽有些怀疑，这其中是否存在什么阴谋。

她该不会是故意提出这两点，好让我收留这批野蛮人吧？

但是……理由呢？

到底是怎样的人情，才会让一位精灵魔女如此帮扶这些野蛮人？

脑海中思绪纷飞，安泽独自一人走出营帐。

一直守候在门口的加文见状，忍不住问了句：“大人，怎么只剩您一个人了？那位精灵小姐呢？”

“已经离开了……嗯，不走寻常路的离开，”安泽没在这个话题深入下去，“那些野蛮人的情况如何？”

“刚刚杰弗洛爵士托我向您转达：野蛮人还剩33人，其中有22名妇女，8名孩童，最大年龄不超过11岁。

“原本护送他们的青壮年野蛮人仅剩3人，其中两位因与血狼部族的劫掠者战斗重伤，恐怕挺不到明天。

“剩余一位受了轻伤，那名野蛮人萨满正在为其治疗。

“他们携带有物资，现在已经在营地南部搭建起简陋的帐篷，奥尼特爵士和哈德爵士带领了10名士兵，正负责看守他们。”

“走吧，咱们去跟这批难民的萨满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