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动乱初显

临时营地的南部。

一张张经过去毛处理的兽皮被木棍撑起，下面的草地再摆放茸毛兽皮作为床垫，野蛮人寥寥草草搭建起勉强可以住人的帐篷。

本就几乎被血狼部族剿灭了青壮年族人的石角鹿部族，又经此突袭，死了二十多人。

悲伤的情绪笼罩在营地上空。

安泽稍作打听，在加文、奥尼特与哈德·雷德三位爵士的陪同下，抵达最中间的萨满帐篷。

此前恳求安泽帮忙的女萨满约瑟菈，正在为一名胸口裹缠了染血布条的年轻人疗伤。

她粗糙的手指捏出手势，闪烁着淡绿色微光，嘴里念念有词，与安泽了解的蛮族语言相去甚远，应该是某种上古咒语。

然而即便施法疗伤，躺在兽皮上的重伤年轻人依旧气若悬丝，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远离故土，石角鹿灵难以降下神力，”约瑟菈停止施法，“他的灵魂将回归石角鹿灵的怀抱，准备后事吧。”

冲一旁负责帮忙的蛮妇摇了摇头，她随后起身，面向安泽。

约瑟菈外貌看起来约有四五十岁，考虑到永恒冻土的极端恶劣生存环境，她的年龄或许还要更加年轻一些。

宛如乱麻的头发夹杂着灰丝，深陷的眼窝染上明显的黑眼圈，好似涂了一层黑厚的眼影。

岁月在她皮肤上留下深刻的印痕，在兽皮无法遮掩的皲裂皮肤处，还能看到一些密集的符文刺青。

“抱歉，让您久等了。”

安泽主动介绍自己：“我名为安泽·卡斯特。”

“卡斯特……”约瑟菈短暂思索，面露惊容，“您是北境伯爵，‘卡斯特雄狮’之子？”

“确切来讲，我已经独立分家，作为开拓骑士建立新的领地，”安泽不打算在无意义的话题上深入太多，“米娜小姐希望我收留你们，来谈谈吧。”

奥尼特粗厚的眉毛紧皱：“大人，您这是……”

他本就平等地仇恨永恒冻土的每一个野蛮人。

如今安泽却因为一个精灵女巫许下承诺，打算收留这些妇孺。

奥尼特内心怎会情愿？

安泽瞪了他一眼，强硬道：“怎么，你打算替我做决定么？”

奥尼特意识到自己的逾越，连忙垂首后退一步，语气低沉：“不敢。”

而提及米娜，约瑟菈明显流露出敬畏的神情。

“她早已预言到今日的局面，并提前告诉我需要注意的事项，我们会严格遵守您新领地的一切法律。”

“遵守法律是必要前提，但你们如今只剩三十多人，约束起来很容易，秩序倒是次要的。”

安泽面对萨满所说的言论，与此前跟米娜交涉关于石角鹿部族难民的说法恰恰相反。

“有一点必须严令禁止，我提前在这跟你挑明，”他面色严肃，“石角鹿灵与其他蛮神不一样，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精炼现象，你们既不存在活祀的习俗，也从未入侵过北境，所以我尊重你们的信仰。”

紧接着，安泽话锋一转：“但你们自己怎么信仰旧神我管不着，我决不允许你们在我的领地散播石角鹿灵的一切，明白吗？”

约瑟菈萨满表情一僵。

安泽立马从她的神色判断出，她似乎真有过类似的想法。

“问题我已经说在前面，如果不愿意接受，咱们就在风鹰城分道扬镳吧，维拉利尔男爵会对你们进行安排……”

话音未落，约瑟菈赶忙垂下目光，放低姿态道：“我想，我和族人都可以接受您的提议。”

足以影响新领地发展的关键条件立下，剩下需要交谈的内容就轻松许多了。

安泽首先抛出一个问题：“关于米娜，你知道多少？”

“很抱歉，我不能透露太多关于她的消息……事实上，我对她的了解并不多。”

约瑟菈面露为难，并不知晓安泽跟米娜之间并未谈拢。

“关于米娜小姐的事，您还是当面去问她吧。”

安泽微微皱眉。

毕竟事关一位传说中的魔女。

既然约瑟菈这么说了，继续询问肯定问不出什么结果。

他索性换了个问题：“那，跟我说说这次袭击的事吧。”

约瑟菈缓缓道来：“我们石角鹿部族并非第一个遭到袭击，早在此之前，我们可以明确他们袭击了山岭氏族、长弓氏族、赤雪氏族等多达数十个部落。

“更有传言称，十二大部族中的猛犸象部族、风暴鹰部族也遭到袭击，不过我们很快就被找上门来，所以无法确定消息的真假。”

假如约瑟菈句句属实，那现在的永恒冻土，恐怕会因为血狼部族乱成一锅粥。

安泽默默忖量。

约瑟菈的嗓音微微发颤：“那些无知又可悲的家伙已被血狼灵精炼！他们完全不明白，自己捅出了什么篓子！”

奥尼特冷哼一声：“要我说，蛮族信仰的神明都一个样！连信徒都能出手精炼，果然配得上‘蛮神’的称号。”

旁边的一名蛮妇听不下去，大声驳斥：“石角鹿灵从未使用过这些手段！”

奥尼特还想说些什么与她争论。

安泽抢先一步打断：“如果闲着没事，就出去帮杰弗洛爵士清理战场，或者看看伙夫今天的晚餐准备的如何。”

奥尼特这才闭上了嘴巴。

安泽没有选择当众对约瑟菈道歉。

这不光会给骑士、士兵们留下准领主向野蛮人低头的负面印象，更是会令基本没接受过文明教育的蛮妇蹬鼻子上脸。

态度强硬，展现出身为上位者的气魄，从而占据主导地位，是交谈过程中的唯一选择。

安泽继续询问：“你们在逃难过程中，难道没有遭遇巡逻的骑兵吗？”

“有米娜小姐的指引，我们完全避开了他们，”约瑟菈萨满如实回答，“不过，若是遭遇血狼部族的追兵，你们的骑兵大概率凶多吉少。”

“看起来，其他领地和我父亲应该会提前知晓此事。”

安泽摩挲着下巴，环视营地一圈：“你们携带了多少物资？”

“出发时，我们只携带了半个月不到的口粮，现在仅剩三天，”约瑟菈显得有些尴尬，“很惭愧，我们路上被驱赶的牲畜耽搁了不少时间，我们本不该这么做……在前不久的突袭中，绝大部分牲畜又四散逃离。”

她顿了顿，“我们现在只剩两匹马，三头冰原山猪，一头茸毛乳牛和四头铁角山羊了。”

“既然你们选择加入我，我自当为你们提供生存保障，”安泽指向牲畜的方向，“不过，这些牲畜必须交由拓荒队统一管理，主要是避免你的族人随意杀戮，浪费资源……你有什么意见吗？”

约瑟菈犹豫了一下，“一切由您做主。”

“很好，那暂时就先这样吧，”安泽给了哈德爵士一个眼神示意，“找些人手，把这些牲畜驱赶去临时栏圈那。”

待到离开难民的营区，奥尼特立马追上前来。

他略显焦急问道：“安泽大人，您真打算收留这些野蛮人吗？”

“我们现在很缺人手，能有多余的人力，自然不能错过。”

况且，我可不想只是因为野蛮人的事，前脚刚送走渡鸦魔女，后脚又被她找上门来。

安泽在心中补充道。

“可是……”

安泽不打算给奥尼特继续询问的机会：“够了，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太多，这是我的决定。”

随后，他看向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加文：“最近时间多安排些值夜人手，除了防备血狼部族的新追兵，尤其要看好那些野蛮人。”

“明白。”

即使有魔女和约瑟菈萨满的承诺，安泽依旧不放心这些战斗力不弱于一般士兵的剽悍蛮妇。

“另外，等杰弗洛爵士清扫完战场，让他来我营帐一趟，我有新任务交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