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潮引海师
- 长生武道:从形意拳肝成活体天灾
- 贰林
- 2290字
- 2025-04-14 09:16:06
姜仁心念一收,杂绪尽敛,如潮退沙平,波不起涟。
一招一式随心挥洒,拳意流转间,似与这片海域融为一体,再无分别。
潮汐起落,水脉舒张,一并在心头呼吸。
偶有鱼群擦身而游,不必睁眼,只凭水流细微扰动,便知其聚散疏密、体态肥瘦。
至于那几股蛰伏在水底的凶恶气息,更是气息粗暴,藏也藏不住,清晰得如同耳语。
盏茶功夫,已在心头描出一幅水下脉络图。
这方圆十数里海域,哪处鱼群密布,哪处暗流涡旋,哪处凶物蛰伏,皆在一念之间,了然于心。
至此,姜仁方才从水中探出头来。
掌心随意一抹,水珠顺着发梢与颊边滑落。
足尖轻轻一点船舷,身形一掠,悄无声息地落回甲板。
也不理旁人还在兀自“作法”。
自顾自地从纸笔堆里抽出一份,就这般俯在粗木甲板上,蘸墨提笔,落字如流。
字不多,却一丝不乱,句句工整。
“北偏西二里七分,鱼潜深涡,潮信暗涌……西南隅三里,有凶物蛰伏,吐纳如风雷……”
寥寥数行,便将这方水域中的鱼脉潮线、涡心凶息,一一道来,标注得分明透亮。
写毕搁笔,抬首直身。
这才将外袍穿上,掸了掸袖口,慢条斯理地朝四下扫了一眼。
甲板上热闹依旧,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人闭目捏诀,有人指天画圈,还有几个正伏在纸上费神琢磨。
这观天听潮的门道,于旁人是煞费苦心。
于姜仁而言,却不过是闭目听浪、顺势而动的本能。
较旁人自是轻松不少。
一番动静过后,姜仁便觉有几道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身上。
这等考校,自然少不得人暗中盯着。
姜仁也不藏拙,信手将纸卷一拢。
寻了个背风角落,大马金刀地坐下,顺势伸了个懒腰,仰首闭目,小作歇息。
倒非存心显摆,更无意轻慢同道。
只是来时路上,那玄袍青年絮叨间,话里话外提点了一嘴。
这钦海司的考核,看的不止笔下真假。
探得海域几里,耗了几刻钟,皆在考察范畴内。
若依姜仁本性,倒宁可多待一阵,等众人都完了事,再慢悠悠补上几笔,省得惹眼。
直捱到日头沉尽,海面上也暗了下来,甲板上才终于有了动静。
仍是先前那灰衣汉子,手里提盏灯笼,不言不语,逐一将纸卷收了去。
回身一招手,那边厢风帆应声而起。
船身微颤,缓缓调头,起锚返航。
回程倒不再封舱了,甲板上三三两两,或立或坐。
夜风拂面,几人蹙眉沉思,几人笑意松懈,已见端倪。
姜仁自顾自倚着船舷,既不打听消息,也无意探人脸色。
海师这行当,一张纸、几句话,高下立判,容不得半点含糊。
待考船悠悠泊了岸,码头上灯火数点,早有人影候着。
领头那人是个老吏,两鬓霜白,神色肃然,手中一册名簿翻得“哗啦”作响。
腕下朱砂笔“唰唰”几下,便将一干人等分作了两拨。
一拨簿上落了个“准”字,当下便有吏员引着,往里头登记造册去。
自此便是钦海司挂了名的海师,有衣食俸银,日后凭本事出海搏浪。
另一拨也不算白来,凡是灵窍略通、根骨尚佳者,皆可留下听差修学,日后再作考校。
姜仁与那牛饮海水的胖小子,俱在前一拨里。
胖小子肚皮喝得浑圆,听得唤名,欢喜得原地蹦跶了两下,腹中似有海潮起落。
姜仁素来不喜声张,此刻听得结果,也不由得眉梢微挑,面色松快了些。
入了登名造册的屋舍,一股子墨香扑面而来。
姜仁随人流踱步往前,依着规制签名画押,报上籍贯生辰。
挨到另一方桌案前,后头坐着个熟脸,正是先前接引自己的锦袍青年。
此刻没了白天的精神,眼皮半敛,像是随时能睡倒过去。
慢悠悠翻着手中厚簿,指尖在墨迹间徐徐划过。
“嗯……姜仁……”
忽的像是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眼睛一下子瞪得浑圆,上下翻看,反复确认。
直至确认无误,这才抬眼望向姜仁,眼中多了几分惊异,慢悠悠将份例递了过来。
一身崭新的青缎袍子,银线走了边,针脚倒还密实,料子也算光洁。
又递来一方印玺,色作湛蓝,入手微沉,凉意沁人,印面上篆着两个小字:
“潮引。”
袍子是镇海司的制式,姜仁今日一路走来,沿途见过不少。
不过自打踏进钦海司的院里,反倒没见人穿过这身。
也不知是海师闲散惯了,还是压根瞧不上眼。
倒是那方印玺,乍一入眼,便觉与旁人有所不同。
方才瞥见旁人手中,多是青碧之色,篆文“浪引”。
独他这一方,色泽湛蓝深沉,名号看着也殊异。
“没错,你这等资质难见。”
锦袍青年见姜仁面生疑惑,缓缓开口,嗓音带点沙哑:
“归入‘潮引’之列,往后二级差船往下,你可独领。”
言下之意,显然这“潮引”二字,分量比“浪引”高出一筹。
姜仁虽不通内里章程,却也能听出是桩意外之喜。
当下恭谨接过,微一躬身,道了声谢。
待众人领罢了份例,那锦袍青年才如释重负,懒懒抬了抬眼皮,指了指屋角那扇半掩的旧门:
“进去罢,自有人与尔等分说章程。”
钦海司说是衙门,规矩倒是不多,说来也松。
海师这一行,毕竟不比寻常差役。
船一旦出了海,谁也说不准几时能归来。
因此司里从不硬派差事,诸般事务,皆列在司内公案上。
来去自便,愿接便接,谁也不逼你。
况且海师人手常年吃紧,从来都是差事比人多,只要肯抬脚出门,总不愁找不着船家。
一通登名造册折腾下来,待姜仁离了镇海司,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夜潮将歇,晨风犹凉。
街头巷尾还未全醒,只有摊贩零星开了火,炉灶咕嘟作响,雾气裹着油香,远远飘了过来。
姜仁虽在舟中折腾了一遭,但一去一回间,歇着的时辰反倒多些,此刻身上没半点困意。
昨日与徐永盛约了药浴,姜仁自是不肯失约。
在路旁买了两个油饼,将钦海司发下的粗布包袱往肩头一甩。
脚下步子带风,匆匆往六合武馆的方向赶去。
甫一拐进巷口,前头已隐约传来一阵嘈杂。
吆喝声、叫骂声,混着木棍敲地的“咚咚”闷响。
再近几步,只见武馆门口人头攒动,竟围了好大一圈。
打眼一看,尽是些街面上混日子的泼皮,腰间松松垮垮地别着木棍或短匕,神色不善地堵在门口。
站在最当中的,是个膀阔腰圆的黄脸大汉。
腰间缠了条灰布带,一手叉腰,一手指天画地,嗓门比鼓还响:
“姓姜那小崽子真要不在里头,为何不敢让老子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