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液巨人诞生的刹那，整个血色湖泊沸腾了。
陌寒单膝跪地，七窍不断渗出黑血。释放恶尸的代价远超想象——苦海干涸，经脉寸断，连青铜剑都变得黯淡无光。但少年却在笑，笑得肆意张扬。
“你...你这个疯子！“圣子独眼中满是惊恐，“恶尸会吞噬方圆百里所有活物！“
收债人反应更快，七盏青铜灯瞬间结成防御阵型。灯芯火苗暴涨，在空中交织成血色大网。但黑液巨人只是随意挥手，那些号称能禁锢仙神的灯网就像蛛丝般被扯得粉碎。
“不...这不可能...“收债人首次露出惧色，“才三百六十世，怎会孕育出完全体恶尸？“
黑液巨人胸口星图闪烁，九颗星辰竟与青铜棺椁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它张开深渊般的巨口，发出的第一个音节就让圣子浑身鳞片炸立：
“饿——“
声浪如实质般扩散。圣子转身就逃，却被无形之力定在半空。他的鳄鱼身躯开始扭曲变形，血肉精华化作缕缕红雾飘向巨人口中。
“老祖救我！“圣子向收债人伸出手，却见对方正疯狂掐诀，试图收回青铜灯。
黑液巨人突然加速，一口吞下圣子半截身子。咀嚼声中，鳄鱼尾还在剧烈摆动，最终也被咽下。吞噬完圣子，巨人身体表面浮现出细密鳞片，气息又暴涨三分。
“轮到你了。“陌寒强撑着站起，指向收债人，“三千六百世的债...该还了。“
收债人突然摘下蓑帽，露出张与陌寒七分相似的脸：“愚蠢！你以为恶尸会放过你？“他指向中央棺椁，“看看里面是谁！“
棺盖不知何时掀开条缝。圣女静静躺在其中，心口的紫色晶石已经布满裂纹。更可怕的是，黑液巨人正贪婪地盯着她，就像饿狼看见羔羊。
“它最先吞噬的...永远是宿主最在意的人。“收债人阴笑，“这是混沌体的宿命！“
陌寒瞳孔骤缩。在遗迹获得的记忆碎片中，他确实看到历代自己都手刃至亲。但这次...
“不！“少年突然冲向棺椁，“这一世...不一样！“
黑液巨人似乎早预料到他的行动，巨掌当头拍下。千钧一发之际，陌寒体内突然响起鳄王的声音：“用发簪！“
青铜剑柄凹槽处的红宝石自动脱落，化作血色发簪刺入陌寒眉心。剧痛中，两段记忆洪流同时涌现：
一段是圣女跪在青帝棺前，将发簪折成两半；
另一段更古老，是初代混沌体将九滴黑血封入青铜棺...
“原来如此！“陌寒恍然大悟。发簪不仅是钥匙，更是控制恶尸的缰绳！
黑液巨人的手掌在距离头顶三寸时突然停滞。它痛苦地抱住脑袋，胸口星图明灭不定。趁此间隙，陌寒纵身跃入棺椁，将圣女冰冷的身体紧紧抱住。
“醒醒...“少年声音发颤，“你说过要赎罪的...“
圣女毫无反应。紫色晶石已经碎裂大半，露出下方刻满碑文的肌肤。陌寒突然明白镇孽碑的真正形态——圣女本身就是碑灵！
收债人趁机收回青铜灯，转身欲逃。黑液巨人却突然分裂出一半身体，化作锁链缠住他双脚。
“想走？“陌寒冷笑，“三千六百世的业障...好好享受吧。“
分裂出的黑液锁链疯狂吞噬收债人。七盏灯接连熄灭，每灭一盏，老者的面容就年轻一分。当最后一盏灯熄灭时，原地站着个与陌寒一模一样的人——正是初代混沌体的恶念化身！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恶念化身狞笑，“看看你的圣女...“
棺椁中的圣女突然睁开眼。但那双眸子里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漆黑。她心口碑文完全碎裂，露出个狰狞的鳄鱼嘴，正在吞噬黑液巨人的身体！
“不...不是吞噬...“陌寒突然明悟，“是融合！“
圣女的身体飘浮起来。左半边浮现出细密鳞片，右半边则保持人形肌肤。当最后一丝黑液被吸收后，她仰头发出一声非人非兽的尖啸。
整个秘境开始崩塌。血色湖水倒灌入天，九口青铜棺椁接连爆炸。陌寒抱着昏迷的圣女残躯，被冲击波掀飞到百里之外。
......
再醒来时，陌寒躺在片灵药田中。四周弥漫着浓郁药香，远处能看到摇光圣地标志性的悬空山。
“这是...圣地的灵药园？“
怀中圣女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株通体紫晶的小参，正用根须缠着他手腕。参体表面天然形成碑文图案，隐约可见“镇孽“二字。
“你醒了？“
清脆童音从头顶传来。陌寒抬头，看到个扎羊角辫的小药童，正挎着竹篮采摘灵药。篮子里已经有七八株千年灵植，最显眼的是朵人脸形状的灵芝。
“我怎么会在这？“
“三天前暴雨，你在溪边昏迷。“小药童掰下一截参须嚼着，“园主说你是被雷劈的倒霉蛋。“
陌寒暗自检查身体。经脉中的混沌气恢复了些，苦海里也有新生的青莲嫩芽。最神奇的是，那株紫晶参正在往他体内输送某种纯净能量，加速伤势愈合。
“这参...“
“别打主意！“小药童突然护住竹篮，“园主说这株九转紫参是给圣女疗伤用的！“
陌寒心头一震。看来圣女本体还在圣地，而这株参...很可能是她部分精魂所化！
正想追问，药园深处突然传来嘈杂声。十几个身穿执法堂服饰的修士正在粗暴地挖掘灵药，为首者腰间挂着钱字玉佩。
“钱家人？“陌寒眯起眼睛。圣子已死，这些余党竟还敢猖狂。
小药童吓得躲到他身后：“他们每天都来...说要找什么碑...“
陌寒轻轻将紫晶参藏进袖中，起身时顺手从药田拔了根杂草。在混沌气的灌注下，杂草瞬间硬化成剑形。
“站住！“钱家修士很快发现他们，“把那株紫参交出来！“
陌寒不答，只是将“草剑“横在胸前。这个动作牵动伤势，咳出两口黑血。钱家众人见状大笑，为首者更是直接祭出飞剑：“找死！“
飞剑袭来时，陌寒只是轻轻侧身。草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上挑，剑尖擦过对方手腕。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却让那修士突然惨叫，整条手臂瞬间发黑腐烂！
“毒...有毒！“他惊恐后退，“快救我...“
其余人慌忙围上来，各种解毒丹不要钱似的往他嘴里塞。但黑气已经蔓延到肩膀，眼看就要攻心。
“这不是毒。“陌寒甩去草剑上的黑血，“是业障。“
钱家众人如避蛇蝎般散开。他们这才注意到，陌寒脚下土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沙化——那是被业障污染的表现！
“你...你是那个混沌体！“有眼尖的认出陌寒，“快去禀报长...“
话音未落，草剑已经抵在他咽喉。陌寒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圣女在哪？“
“在...在悬壶峰...“修士结结巴巴道，“但没人能靠近...那里有恶灵守护...“
陌寒收起草剑，转身走向药园深处。钱家众人竟无一人敢拦，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灵雾中。
“废物！“
阴冷声音突然响起。地面渗出黑血，凝成个无面人影。钱家众人见到它，立刻跪地颤抖：“大人饶命...“
黑影随手一挥，十几个钱家修士同时爆成血雾。它贪婪地吸收着血气，身形逐渐凝实，最终变成个与陌寒有七分相似的少年。
“哥哥跑得真快...“少年舔着嘴角血迹，“不过有紫参指路...总能找到的。“
他弯腰捡起陌寒用过的草剑，指尖轻抚剑身黑血：“多好的业障啊...可不能浪费...“
......
悬壶峰下，陌寒望着云雾缭绕的山顶皱眉。整座山峰被九重禁制笼罩，最外层是钱家修士把守，中间几层能看到青铜棺碎片悬浮，最内层则笼罩着不详的黑雾。
“硬闯不行...“陌寒轻抚袖中紫晶参，“你有什么建议？“
参须轻轻颤动，指向山脚某处。那里看似是绝壁，但用混沌气感知，能发现细微的空间扭曲。
“暗道？“陌寒刚靠近，就听到身后传来破空声。三支淬毒弩箭成品字形射来，角度刁钻狠辣。
侧身避开两支，第三支眼看要命中眉心，紫晶参突然弹出一根须子，将弩箭凌空抽碎。
“反应不错嘛...哥哥。“
熟悉的嗓音让陌寒浑身僵硬。转身看到个黑衣少年正把玩着染血的草剑，容貌与自己宛如兄弟，只是眼睛纯黑没有眼白。
“恶尸？“陌寒握紧青铜剑，“不对...你是...“
“我是你弟弟呀。“少年歪头一笑，“你忘了吗？在棺椁里，我们可是一体两面呢。“
他每走一步，脚下草木就枯萎一片。等来到三丈距离时，整片山坡已经化作焦土。
“把紫参给我。“少年伸出手，“她本该是我的新娘...三百年前就是！“
陌寒突然想起鳄王记忆中的画面——幽冥鳄族小公主大婚当日，新郎正是大祭司之子！而青帝出现抢亲，才引发后续种种...
“原来如此。“陌寒冷笑，“你就是那个被绿的王八蛋？“
这句话彻底激怒少年。他尖叫着扑来，草剑化作万千黑丝。每道黑丝都带着腐蚀性极强的业障，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污染。
陌寒且战且退，很快被逼到绝壁前。眼看退无可退，紫晶参突然从他袖中跳出，落地化作人形屏障。
“摇光！“少年攻势骤停，“你还要护着他？“
紫光屏障后，隐约可见圣女虚影。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头。这个动作似乎刺激到了少年，他发疯似的攻击屏障，黑丝如暴雨倾泻。
“没用的...“陌寒突然道，“你根本不爱她。“
青铜剑毫无预兆地刺出。这一剑看似缓慢，却精准穿过屏障缝隙，刺入少年心窝。没有鲜血喷溅，只有黑气顺着剑身倒流。
“你...？“少年瞪大眼睛，“什么时候...“
“从你说'我们是一体两面'开始。“陌寒转动剑柄，“恶尸怎么可能有独立意识？除非...“
“除非是你自己的恶念所化！“少年突然咧嘴一笑，身体如沙般崩塌，“但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黑沙全部涌向陌寒。它们无视防御，直接渗入皮肤。苦海中新生的青莲瞬间枯萎，取而代之的是个与黑衣少年一模一样的小人。
“欢迎回来...“小人嬉笑着在苦海中游荡，“现在我们是真正的兄弟啦！“
陌寒头痛欲裂。他这才明白，所谓“恶尸“从来就不是独立存在，而是自己灵魂阴暗面的具现化。斩杀它的唯一方法...是自我毁灭！
“别听它胡说。“紫晶参重新跳回掌心，传来圣女微弱的声音，“去悬壶峰顶...那里有解决之法...“
抬头看向被黑雾笼罩的山巅，陌寒苦笑：“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还能上去吗？“
“有我在。“参须轻轻缠绕他手腕，“而且...你忘了刚得到的碑文？“
陌寒猛然想起镇孽碑的记载。碑文分三部分：青岩镇贪，焚心镇傲，而圣女所化的镇孽碑...专镇妒念！
“黑衣少年代表的是...“
“对，嫉妒。“圣女声音越来越弱，“用焚心业火...炼化它...“
陌寒立刻运转《混沌碑文》。苦海中，金红火焰从碑面涌出，将黑液小人团团围住。小人尖叫挣扎，却无法逃脱业火灼烧。
“没用的！“它厉声嘶吼，“业火越旺，我长得越快！“
确实，每灼烧一分，小人就缩小一圈，但颜色却更加漆黑如墨。当它被炼化到拇指大小时，密度已经恐怖到扭曲周围光线。
“就是现在！“圣女突然道，“用青岩碑...镇！“
陌寒福至心灵，引导青岩碑的力量形成封印。金光与黑球接触的刹那，爆发出的能量波动直接震碎山脚三重大阵！
当烟尘散去，苦海中多了颗黑白相间的珠子。黑的一半是极致恶念，白的一半是纯净魂力。两者相互制约，达成微妙平衡。
“这是...“陌寒内视着这颗奇异珠子，“混沌珠？“
紫晶参没有回答。它已经耗尽能量，重新变回普通参体。但山巅的黑雾却消散了大半，露出条蜿蜒小径。
陌寒将参小心收好，拖着伤体向山顶进发。每走一步，怀中参体就轻一分。到后来，他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就像抱着缕随时会消散的幽魂。